莫高窟
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连续修建时间最长、内容最丰富的佛教石窟群。窟群全长1600余米,分南北两区。现编号的492个洞窟共有壁画45000多平方米,彩塑3000余身,唐宋木构窟檐5座。莫高窟不仅反映了中国古代绘塑艺术的精湛技艺,而且具有珍贵的艺术和历史、考古价值。
敦煌壁画以内容论,可分七类:一、佛或菩萨的尊像画;二、佛本生故事及佛本行故事;三、传统神话题材;四、各种经变画;五、中国佛教史迹画;六、装饰图案;七、供养人画像。然就某一洞窟而论,往往兼有多项内容,与洞窟的建筑、雕塑交相辉映,使人走进了一个远离尘世的神秘世界。在这一座座艺术殿堂里,它的艺术魅力主要来自鲜明的民族风格。这种民族风格,乃是在民族意识、民族审美情趣指导下,吸收西域佛教艺术之长,融会成新的创作方法、艺术语言和表现技法而形成和不断更新的。
早期的“凹凸画法”
现存最早的壁画(如268、272、275窟)内容系说法图及佛本行及本生故事(如275窟北壁完下绘出《毗楞竭梨王身钉千钉》、《尸毗王割身喂鹰》、《月光王以头施人》等)。
275窟 尸毗王割肉喂鹰 北壁
画面以土红为地色,色调质朴纯厚、单纯豪放。面部轮廓及眼眶,均用朱色作圆圈晕染(现已变成黑色),眼睛和鼻梁涂以白粉,用表立体感,是谓“天竺遗法”——凹凸法。人物形象,用红土线起稿,赋色后以深墨铁线定形,线条细劲有力。人物的面容、姿态、神采和画面气氛,饱含沉默寂静的神秘感。此种静穆风格,与河西魏晋墓葬壁画的制作程序和技法相似而意境则大异其趣。稍晚的壁画,在造型上,人体比例加长,身长有作头长六、七倍者。有的飞天双腿的长度竟是躯干的两倍,追求一种飘然欲仙、潇洒通脱的艺术效果。同时,在构图上采用“异时同图”法;在用线上,颇有“行云流水”之妙;在赋彩上,喜欢浓丽淳厚的色调。
魏晋:中原画风
正光五年(公元525年),东阳王元荣年任瓜州刺史,也带来了中原画风。壁画地色,由土红而逐渐变为粉白、朱、紫、青、绿等色,格调爽朗明快;人物造型,身材修长,面相清瘦。衣饰也是方领深衣,腰束络带,足穿高履。这都与南京西善桥的《竹林七贤图》、丹阳南朝墓画中的南朝士大夫的仪容风度相似;起稿的土红线或淡墨线运笔迅疾如风,定型的铁线描也更加秀劲潇洒;人物面部的晕染,用两团红色晕染面颊,表现其红润的色泽,与凹凸法并行发展;在内容上,出现了传统的神话题材,满足功德主“上等菩萨、下齐彭祖”的信仰要求。
285窟 说法佛 西魏
北周壁画突出之点是西域式佛画的再度输入。菩萨造型,面相丰圆,头大腿短。面部晕染特殊,出现了白鼻、白眼、白连眉、白齿、白下巴的五白形象。有的更在人物的两颧、额际、鼓起的腹部施绘浓重的白粉,以示高光,用表立体之感。这种“五白”晕染法应是来自龟兹壁画,崇尚西域音乐、舞蹈、美术之风反映在石窟壁画之中。
301窟 二菩萨 北周
428窟 说法图 北周
隋唐之际:疏密之分
隋代及唐初,画风为之一变。人物面部造型趋向多样化,菩萨的脸型,或略方圆,或作长方,或广额秀颐;罗汉形象,或老或少,头型或圆或扁。诸形象衣纹更加流畅,服饰喜用波斯图案,姿态也更加生动自然。在技法上,既有精细的铁线描,也孕育、发展着豪放的兰叶描;晕染方法,将凹凸法与中原式染色法熔于一炉;土红线不仅用于起稿,而且用于定形;色彩由质朴转向华丽、辉煌。在统一的时代风格中,又可分出两种作风。一种是自北周逐渐演变而来,造型简练准确,“笔才一二,象已应焉’,线描精炼,赋色单纯,晕饰浅淡,人物精神庄严娴雅,这就是张彦远所谓“迹简意淡而雅正”的“疏体”;另一种是人物造型及衬托人物活动的环境(如堂阁院落、山峦树木、鸟兽动物)都刻画得细腻而真实,色彩鲜艳,晕染浓重而多层次,这就是张彦远所谓“细密精致而臻丽”的“密体”,这正是当时的名画家展子虔、郑法士一派的画风。
420窟 佛说法图 隋
57窟 菩萨 初唐
盛唐:巨幅经变画之妙
盛唐时期的壁画金碧辉煌,反映了大唐帝国的繁荣、强盛和勃勃生机。人物造型身体比例适度、丰满康健、气度高贵,姿势潇洒自如。菩萨高髻宝冠,长眉入鬓,素面如玉,或亭亭玉立,或婀娜多姿(如头、胸、臀呈“三道弯”式),进一步女性化(尽管唇上还留着蝌蚪式小胡子);罗汉或老成持重,或虔诚质朴,颇具个性;天王、力士则威武雄壮、刚烈暴躁,稍加夸张,在构图上,打破了“人大于山”、“水不容泛”的旧格局,不断创新。
以鸟瞰式或散点式的透视法,经营了多种多样的气势磅礴的巨幅经变画。在描线上,起稿线、定形线、提神线等均熟练运用兰叶描,笔力雄健,生气盎然,并随着人物的不同而随机应变。画家们还注意了用线的主辅、疏密、虚实、浓淡关系以及运笔中抑扬顿挫的节奏和韵律。正是由于技艺精湛,在人物刻画上极尽“穷神尽变”之能事,突破了类型性格的模式。
217窟 法华经变(局部)盛唐
画家注意到在人物的行、住、坐、卧的一举一动中细致地展示人的心灵境界,从人物的面部、从眼神、从姿态、从人物之间的相互关系、从人物与环境的关系、从局部情节与主体人物的关系诸方面,表现人的心灵世界,塑造了大量的富有艺术生命的人物形象和引人入胜的艺术境界。这就是中国式的写实风格。172窟的《观无量寿经变》、217窟的《法华经变》、445窟的《弥勒变》、103窟的《维摩诘经变》、45窟的《观音经变》、194窟的《天王图》、130窟的《乐庭瓌夫妇供养图》等等,都是上乘之作。
103窟 维摩诘 盛唐
唐代后期(主要是吐蕃占领时期)的壁画,在人物造型上充分掌握了“骨法用笔”的奥秘,注意了骨与肉的有机结合。线描造型的表现力大为提高,兰叶描的运用粗壮者挺拔有力,精细者娓婉柔丽;以土红线作为人物的定形线成为该时期线描的特点。色彩虽不如前期丰富,但亦具别样情趣:有的以白壁为地,青绿为主,清新而淡雅;有的以土色为地,朱、赭稍重,浑厚而温润。人物之精美者,可以说是“穷情写物”、“动必依真”,故有“襟怀旷达”、“神思飞扬”之感,唯其神韵,稍嫌不足。
张议潮时期壁画,上承余绪,练形工整,人乏生气。唯《经变》中穿插的小景,颇多“绮罗人物”,似张萱、周昉一派的仕女画,代表着时代风格。
112窟 观无量寿经变 反弹琵琶 中唐(吐蕃占领时期)
五代宋初:承前启后
五代、宋初,瓜沙曹氏政权中,亦设有画院。壁画风格,一依晚唐规范,故人物形象往往空得形似,有千人一面之弊。兰叶描虽具豪放气度,然失之粗糙。然于赋彩,颇有独到之处:无论面相或衣饰,一次晕成,鲜丽热烈,色薄味厚,成为画院风格的突出特色。在画面空间感的处理上,逐步合理。画风虽不严谨,也另有一种“逸笔草草”的趣味。
61窟 西壁 五台山图(局部)五代
16窟 持花供养菩萨 宋
西夏的三种风格
西夏领有敦煌,近二百年。论其画风,大别有三。一种是承袭宋画,人物公式化,眼眶晕染,只用两条土红线勾出圆眶。面部表情,显出一种苦涩的笑容;构图则图案化;色彩则以绿色为地,单调清冷,缺乏生气。第二种与西州伯孜克里克回鹘高昌时代壁画相似,人体肥壮,脸型条长而丰满,直鼻、小嘴、立眉、竖眼。线描则出现了棱角毕露、挺拔坚实的折芦描。与中原梁楷、李公鳞一派的线描法一脉相承。第三种则是上种风格的发展,线描密集有力,着色简单清淡,与西夏版画风格相似,富于装饰性。
327窟 窟顶南披 献花伎乐飞天 西夏
367窟西壁北侧 飞天 西夏
367窟 藻井 西夏
元代:线描的范本
元代藏传佛教流行此地,出现了一种藏密画。人物解剖合理,比例适度,长眉大眼,身姿婀娜,面色或青或绿,或作红、绿两色的阴阳脸,对比强烈,阴森可怖。另一种密教壁画,则承袭唐代,线描则多种并用。菩萨的面部、肢体用秀劲圆润的铁线描;厚重的衣纹用折芦描;力士强健的肌肉则用顿挫分明的钉头鼠尾描;蓬松的须发则用飘洒的游丝描,各尽其妙,充分施展了线描的功能。
465窟 持莲供养菩萨 元
文章节选自温玉成专著《中国石窟与文化艺术》,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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