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夕雨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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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印记 依稀,他听到有谁在哭泣。细细碎碎的哭声,象小动物被扼住了喉咙、拼命挣扎之下发出的一声呜咽。仔细听时,那哭声却又消失了,让他疑心只是自己的幻觉。 清孝竖起耳朵监听了半晌,没有动静,但还是放不下。索性翻身起来,走过去察看。 床头的小灯是一直亮着的。那人侧身躺在病床上,很安静很安静,呼吸稳定而悠长。清孝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独自微笑了一下,准备回去睡觉。心头却微微一动,他忍不住又回头一望,终于发觉有什么不对了。 那人一直大睁着眼睛,定定地盯着墙壁,也不知看了多久。眼神幽幽冷冷,竟不似活人。半截身体□在外,床头小灯发出浅蓝色的光晕,给他的肌肤上踱上一层冷光,他的右手正放在脖子上的项圈上,一动不动,乍一眼看上去颇似夏夜橱窗里的木质模特。 知道风间忍就在不远处的地下室里,他一直惊恐不安,就算尽力掩饰,清孝也能从他灰败的脸色里窥见一二。可是内田派人过来和准备搬迁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妥的事,清孝干脆联系了一家私立医院住进去,打算趁这段时间做个手术把那碍眼的项圈去掉。他并没有表示异议,手术的时间就定在明天。 他现在……应该很紧张吧? 清孝慢慢地伸出手,道:“小羽?” 这么轻微的接触也让他悚然一惊,身体立刻蜷缩成一团,望向清孝的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恐惧。但只有一刻工夫,当他发觉是清孝之后,他明显舒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他微笑:“啊,是你。我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所以……有点反应不过来。” 清孝心中恻然,笑道:“那还不容易,我一天叫你几十遍,羽、小羽、小羽……” 他轻轻地笑了,搭在项圈上的手垂了下来。清孝立刻握上去,感觉那只手又湿又冷,象握着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不会有事的。” “嗯?” “我是说,明天那个手术。”察觉到对方微微颤抖了一下,清孝不为所动,继续道,“虽然有一点点危险,但这医生口碑很好,类似的切割手术也做了很多例,你不会有事的。” 他虚弱地微笑了一下:“我知道。” “不会疼的。” “嗯。” “可能会有一点点疤,毕竟那么大块地方。但以后可以多做几次整容手术,慢慢磨平,或许还会有淡淡的痕迹,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嗯。” “所以,那个混蛋不会影响你一生的。”清孝有些兴奋地握紧了他的手,“小羽,你需要勇敢一些。只要熬过了这一关,一切都会好的。就算冒一点点风险也还是值得的吧?你说呢?” 他沉默着抽出了手,定定地看着清孝,目光柔和,重复道:“我知道。” 清孝看着他专注的眼神,慢慢地有些不安,低声道:“呃,是有一点点危险。如果手术没做好,可能会影响声带,也可能……如果真的有那么糟,大概也会有生命危险,但那些概率都很小,这医生很好的,非常好的医生!” 他微笑,等着清孝说下去。 “所以……所以你不要怕。”清孝终于把话说完了,自己都感觉没什么说服力,沮丧地看着他,“你,你不会怕的吧?要对我有信心。” 他忍住笑,道:“我怕的。” 清孝瞠目道:“啊?” “我怕黑,怕痛,怕死……”他淡淡地笑道,“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一害怕,就可以无灾无难、长命百岁?所以……只好不怕了。” 他吐出一口气,眼神悠远,道:“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别把我当小孩子。我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我好。” 清孝大喜,一把搂住他,道:“小羽,我真为你骄傲!我喜欢的那个吉野羽,不,浅见羽,已经回来了。你放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旁。” 清孝搂得那么紧,他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在那浅蓝色的微光里,在清孝看不见的视野中,他自嘲地笑笑,在心里说:“那个浅见羽死了,三年前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你的小羽。只要你快乐,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 灯光非常明亮,象有好几个太阳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在那么炫目的灯光下,他看不清那些医生和护士的脸,只觉得有好多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窃窃私语,他知道他们正在谈论自己,但究竟在说什么他听不清楚,也不关心。耳旁就是一片模糊的嗡嗡声,一群没有面目的人在灯光后面盯着自己,盯着自己脖子上那个耻辱的标记。 他躺在手术台上,一个指头也动不了,身体完全麻木,上半身□在外,感受着手术室里凉飕飕的冷气。 无法移动,无法呼吸。就象一张桌子,或者一根脚凳。 “是的,这就是奴隶的生活。你见过有喋喋不休、在主人面前跳来跳去的桌子么? 他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上空。金属器械发出叮当的碰撞声,他忍不住想握紧拳头,但无能为力,深度麻醉的身体连一根肌肉都无法扯动,他注定只能躺在调教台上,任人摆布。 人影晃动,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轻轻地擦去了他前额的冷汗,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放松,你不需要太紧张。我们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手术。你不用想任何事,一会儿就结束了。” 隔着那层乳胶手套,他感受到这间冷气十足的房间里唯一的温度。那只手在他的皮肤上移动着,是唯一确知的存在。 “放松,把你自己交出来,完全地交出来。你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接受。” 在那刺目的灯光背后,他再次看见那一双仿佛透明到无色的眼睛,冰冷而又炽热,穿越过时空与梦魇,冷冷地注视着他。 那只手消失了。那双眼睛也随之而隐没。他闭上了眼睛,强抑住涌到喉头的那声尖叫。 恐怖没有过去。也永远不会过去。 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摸上了他的脖子,然后是另一只。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感觉到,手术室中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而那目光是冷的,理性的,解剖刀似的锋利,他就是一听无知无识的等待开封的罐头。 那么明亮的灯光,他的过去就那样□裸地展现在人前,任人观赏。 一个奴隶,一个性玩具。 那项圈就是标志。 “放松……” “你不用想任何事……” 他们一面对他说着冷冰冰的毫无诚意的慰藉,一面把仪器拉来拉去,研究哪里下刀。 一旦成为奴隶,永远都是奴隶。那些戴乳胶手套的手拨弄着他的身体,象挑剔的顾客拨弄着肉铺里的肉块。 ——他的身体不属于他。 头越来越重,深度麻醉的身体有种完全被物化的不真实感。意识仿佛飘了起来,和他人一样凝视着手术台上那堆令人厌恶的肉块。 但或许只是错觉,他仍然呆在那具躯体里,以永恒的平躺的姿势,等待别人的使用,或是宰割。 而他无能为力。永远无能为力。 他张开眼睛,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虚空。他永远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是一定的。但他还是可以做到不说话,不叫喊,他不要别人见证他的虚弱。 但当光刀切割下来的时候,他还是差一点失态地惊叫。他并没有感到疼痛,却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那焦糊味正来自于自己的肉体,那感觉真是只能用“心惊肉跳”才能形容!他最终还是没有尖叫出声,并非出于勇敢,而是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来人到了最恐惧的时候是叫喊不出来的。 于是手术仍在继续,光刀继续切割着他的皮肉,淡淡的焦糊味道漂浮在空中。 那清冷淡漠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我的奴隶,永远是……” “这个项圈就是证据,它将代替我陪伴零一生一世,在他死亡的那一刻,仍将束缚在他的脖颈上,直至尸体化为白骨……” 跳跃的火光,扭曲的人影,伴随着皮肉烧焦的气味,一直烙印到他的心灵深处,永生永世不会忘记。 那个人仍然在这里,和他一个城市,也许一伸手就能抓住他。他惊怖地瞪大眼睛,环视四周,到处是白晃晃的灯光和影影憧憧的人影。调教师就在那光影之后,冰冷的微笑,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说着貌似安慰的话:“放松……你不用想任何事……” 光。 摇晃的光。 无处不在的光。 他浑身□地沐浴在那惨白的光晕里,身体的所有□都纤毫毕现,生命中的所有隐私都无所遁形。 “你知道你承担不起这些的。没有人能承担得起。放下吧,把一切交给我……” 声音中多了一种蛊惑的味道,调教师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似乎闪动着一丝柔情。 他像吃了迷幻药似的跌跌撞撞地朝阴影中的调教师奔去,在那里,至少他能找到依靠。 这时他听到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是金属物掉在托盘里的声响。 灯光转暗,一只戴着乳胶手套的手用散发着酒精味的纱布替他拭去冷汗。耳旁传来熟悉的嗡嗡声,依稀在说:“祝贺你,手术很成功!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 这么说,一切都结束了。 很好,他终于什么都不是了。 连奴隶都不是。 他吁了口气,看着手术室的门徐徐打开,清孝微笑着迎上前来。 “感觉怎么样?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清孝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想开口说“我很好”,喉咙一阵乱响,最后只发出一声类似牙疼的抽气声。他只得眨眨眼睛,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清孝似乎看出了他的窘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嘘,不要说话,先休息一下吧。好好地睡一觉怎么样?” 不,他不想睡觉。一旦入睡,调教师就会潜入他的梦境,告诉他,他依然属于他。 事实上,为这个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入睡了。 他拼了命想伸出手握住清孝,得到一点点支持,可是完全动不了,只能睁大眼睛努力地看着清孝,希望对方能了解自己的意思。 看清孝的神情,似乎也想握住他的手。但护士推得好急,活动病床就从清孝的身边急速而过,他向往的那只大手擦过他的指尖便消失了,落在了他的身后。只有双方擦身而过那瞬间接触的温暖,似有还无,一直停留在指尖的稍前端。 仍然是满目的白色,消毒水的味道,冰冷的针头……他不能阻止那些可怕的液体注射进他的体内,一如他不能阻止自己被绑缚。输液瓶又架起来了,下一步该是给他的□里塞入电动震荡器么? 他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干,嘴唇不住哆嗦。一根手指落在他的唇上,他下意识地张开,准备含□进去。但那只是护士,一副母亲哄孩子的口吻:“好好休息吧。麻醉效果过几个小时就好了,到时候你可以下床走动一下,感觉精力充沛,完全就象没事人一样。” 他没有回答。 他永远不可能象个没事人一样。 他和他们不同,是个异类,不属于这个世界。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那护士,那医生,他们所有人,现在都知道这个事实,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货色。那个项圈就是明证。他可以从他们貌似怜悯的眼光中看到轻蔑。 他沉默着,让那些人可以尽快离去。但人散尽,他却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清孝。 清孝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发了一阵呆,才走过来,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前额。 “你会好起来的。”清孝重复着那些人重复过一万遍的陈词滥调,“现在也许很艰难,但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我会陪着你。” 他应该对清孝笑一笑,可他实在太累,连作伪都没了力气。 清孝默默地看着他,迟疑了一下,道:“呃,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医院的床太窄了……” 他一动不动地听着,觉得那声音正在渐渐远去。 “我是说,这样不能动你也许会感觉孤独吧……或许我抱着你会好一点,你会觉得有人陪着,这只是我的感觉……”清孝期期艾艾地说着。 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那眼里也许泄露了些什么,清孝一下子开朗起来,笑着道:“嗯,你要是愿意就眨眨眼睛。” 他立刻眨了眨眼睛。 清孝有些紧张,关上门,拉好窗帘,然后溜上床去抱着他:“你觉得这样舒服吗?会不会太挤?” 他继续眨眼。 清孝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两声便止住,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带。 对两个大男人来说,一张单人活动病床是太窄了点,于是清孝便搂得他更紧。他几乎有轻微的窒息的感觉,但他欢迎这感觉。 身体的感觉仍然迟钝,即使那么热烈的拥抱也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皮革,传递不到多少温度。但他能感到清孝胸膛和小腹上硬邦邦的肌肉,闻到那粗糙的呼吸和熟悉的体味。那双手臂环拥着他,他可以看到那上面淡淡的体毛和突起的经脉。 是的,只是拥抱,不带任何□意味。 那具身体完全包围着他。年轻男子的身体,充满活力和激情,告诉他什么是生命。 “我只想让你知道,你不会是一个人……”清孝在他耳畔喃喃低语,呼出的气息让他的耳朵有些痒痒的。 “我知道。”他想说。他还想翻过身去抱住对方,但仍然没有力气,只能听着。 “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那声音渐渐变得模糊,宛如梦幻,或许还在继续诉说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仅仅几分钟而已,也许还不到,他便在清孝的怀抱中沉沉入睡,一宿无梦。 这是那么多天来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熟睡。 他熟睡的样子像一个婴儿。苍白的肌肤,微凉的身体,黑发柔顺地依靠在清孝的胸前,婴儿般的脆弱无助。即使是在熟睡中,他的眉头也依然紧锁,似乎仍在被什么困扰。脖子上的纱布,孱弱无力的左手,臀部的刺青,都在诉说他经历了怎样惨烈的过去。 清孝叹息一声,轻轻拨开他挡住眼睛的头发。那些阴影不会这么快过去,但清孝仍然希望,他愿意打开心扉,让自己住进去和他一起面对。 这对他来说,也许还比较艰难。他总是很沉默很安静,从不提出任何要求。答话异常简洁,几乎只剩下“是”或者“不”,要么就是“谢谢”“没关系”等客套话。手术并不意味着完结。接下来还有一大堆体检,没完没了的输液输到手背都肿起,不管白天黑夜每隔几个小时叫起来服药,他一一照办,从无怨言。有时候明明吓得发抖,但还是很配合地接受任何安排。只是当清孝靠近他、接触到他身体的时候,他会现出安心的神情,从眼里传达出无言的感激。 只是这一点点温暖对于他来说是太微不足道了吧。不管清孝怎么安慰他,他还是一天一天地消瘦下去。他从来没有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但清孝知道他睡得并不踏实,常常挂着一副黑眼圈醒来,吃饭走路都像在梦游。 有时不是不挫败的。被爱人拒之门外的感觉很难受。尤其想到爱人就在黑暗的深渊中挣扎,而自己竟不能与之分担,那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但现在似乎也只好如此了。记得阿尔贝曾经说过,现在的羽就像是生活在另外一个星球上的生物,得想办法让他重回地球。当传统的管道式面对面沟通法无效的时候,也只能采取这类酿葡萄酒式的渗透方法,潜移默化地施加影响。让清孝沮丧的是,自己并不擅长猜心游戏,万一猜错了怎么办呢?但现在看来,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几天之后,开始拆纱布。五六个医生护士很夸张地围了一屋子,他坐在当中,眼神惊慌闪躲,却一动不动地任由摆布。纱布一层一层地剥落,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清孝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想给他一点点支持,他却似乎毫无所觉,手心湿漉漉的满是冷汗。 纱布终于揭开了,医生很是兴奋,拿了镜子给他照,道:“很不错啊,愈合得相当好,伤口没有感染。你看看。” 清孝松了一口气,朝镜子一望,顿时呆住。上帝!那究竟是什么? 项圈是被摘下了,但印记并没有消失,甚至更为打眼。被项圈烫伤的地方,出现了一圈粉红色的扭曲的嫩肉,不少地方紫黑色的疤痕微微隆起,像一条条丑陋的爬虫,衬着雪白的肌肤,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这一刻清孝简直不敢去看羽脸上的神情,只觉得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但他表现得比清孝预料的镇定,只是定定地盯着镜中的影像,眼眸显得更为幽深。 医生终于觉得有点不对,讪讪然地道:“现在看起来伤痕是比较可怕,过一段时间就会变得柔软平滑。大概过六个月左右,这些伤疤会发展成熟,到时候就可以做整容手术了。” 原本一直镇定自若的羽,听到这话却骤然变色,象失了魂似的摇摇欲倒。清孝吐出一口气,用力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干脆绕过他的身体,扶住他的肩膀,对医生道:“恐怕我们不能等了,已经安排好明天出院。” 医生吃惊地道:“一般来说,就算再快应该观察一周再出院的,否则……” 清孝决然道:“我会好好注意,不会让他感染的。但已经定了,我们要去波士顿,有急事。”一面轻轻地拿开那镜子,怜惜地看着羽,道:“继续呆在这里,他情绪不会好的。他不喜欢这个城市,很不喜欢。” *********************** 人们都已散尽,他还是一副梦游的样子,似乎难以置信这么快就可以离开。 清孝微笑着解释道:“叔叔派的人前两天就到了,把那个人看守得很严实,你可以放心。” 说到“那个人”的时候,微微一顿,看见他太阳穴附近有一根淡蓝色的血管在微微跳动,但没什么别的反应。清孝这才继续说下去:“当时我就想,也许你想尽快离开这里。叔叔会用私人飞机送我们去波士顿,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 羽喃喃地道:“我以为你会等观察期过后再带我走。那么就是明天走了,就我们两个人……”他看着清孝,神情说不出是感激还是茫然。漆黑的眼睛雾蒙蒙的,象是罩上了一层薄纱。 清孝心头一动,想着那个奴隶自杀未遂,清醒后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直截了当地要自己吻他。 “你能不能吻我?”“我要你抱我……” 撒娇的,抱怨的,乞求的……不同的表情、不同的影像在清孝面前晃动,最后凝固在坐在床边的羽的身上。那双眼睛仍可怜巴巴地看着清孝,眼里满是雾一般的忧伤。 明知他是想让自己给一个拥抱或者其它有质感的安慰,清孝仍是勉强按耐住,不是吝啬于给予,而是想等他主动说出他心里的想法。 但他一直不曾开口,只是怔怔地看着清孝,眼里的忧伤越来越浓。清孝终于忍不住了,正想俯身给他一个吻,他却正好站了起来,四下望望,有些茫然地道:“明天就走,那么现在是不是该收拾东西?收拾些什么呢……” 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走了两步,又退回到床边,手不由自主地又往脖颈上原来项圈的地方摸去。 清孝一直密切留意着他的举动,立时道:“别碰那里!小心感染!” 他一窒,手僵在空中,隔了一阵,回头笑道:“你吓了我一跳。” 他的笑容有些伤感,眼里的恍惚消失了,他深深地凝视着清孝,低声道:“虽然你不在意,还是想说一声,谢谢。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清孝松了口气,为对方明显恢复状态高兴,笑道:“怎么跟我说这些?呃……” 话音倏然中断,只因羽正从枕头下面拿出那个断裂的项圈轻轻摩挲,清孝的脸色顿时变了。 看出他的不快,羽叹息一声,解释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总是觉得这东西还在我的脖子上,有时候真的要拿在手中,才能确认它是真的摘下来了……” 他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来,自己也觉得话题有些太过沉重,勉强笑了笑,把项圈翻给清孝看,道:“你还在这里刻了一个真田家的徽记呢,手艺不错,可以当做纪念品了。” 清孝看着他惨淡的笑容,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项圈,心中惊疑不定,一时竟无法判断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或许去波士顿就好了吧,只要离开这里,就不会有那么多阴影…… *********************** 虽然清孝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得够好,到了波士顿之后还是出了一点小麻烦。清孝原本定了市内某住宿区的一间独立屋,主人因事外出,只短租半年,因此家具齐全,租金也相对便宜。清孝打算用这房子作为一个过渡,半年后搬到更热闹的公寓里住,让羽能逐渐适应社会生活。另外,清孝还有一个想法,羽的问题看来不是短期能解决的,他不想受内田的恩惠太多,有机会还是找一份工作的好。他希望羽更尽快融入社会,那么自己也不能与社会脱节。何况男人都有自尊心,他也希望能有自己的事业。有时候两人面对面产生的问题,可以通过一个更广阔的空间来化解。当然,这需要羽能基本学会照顾自己才行。 但内田太过热情,已经为他找好了房子。虽然他已经说得很清楚,几个手下人还是不敢放他们走,最后清孝只得再打电话给内田解释了一通,才得以脱身。这样几经折腾,他们到达住所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小区人口不算稠密,每栋房子之间相距十余米,前面都有一小块私人绿地。他们租用的只是房子的底层,有两间用作客房的卧室,外加客厅和厨卫,还算干净,布置得简洁实用。 清孝把行李拉进来,四下看了看已觉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不想起来。他这几天劳心劳力,着实累得不行。羽倒是显得精神很多,对新环境充满好奇,趴在窗口看外面的灯火。等清孝领着他把房间结构弄清楚之后,就开始忙着整理行李。 清孝看他把东西一一翻出来,头都大了,叫道:“别忙那些了。先吃饭洗澡,好好地睡一觉,行李明天再收拾好了。” 羽听话地站起来,道:“好的,食品袋里有比萨饼和牛奶,我去热。你等等,五分钟就好。” 清孝挥挥手,道:“不用麻烦了,我吃冷的就可以。啊,我现在真可以吃下一头牛!” 他没有夸张。五分钟的时间,他已经风卷残云般吞咽下一大半比萨饼,另加两大杯牛奶。无视羽目瞪口呆的表情,清孝心满意足地擦擦嘴,道:“唔,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去洗澡。你慢慢吃。” 羽放下手里的杯子,道:“那我去给你放水。” 清孝扮了个鬼脸,道:“不用,没道理让你饿着肚子给我放水的。”顺手拿起羽的杯子又喝了一口牛奶,皱眉道:“你还是热了再喝吧,你的胃不好。” 再没有比长途飞行后泡在浴缸里洗个热水澡更解乏的了。当温热的水漫延过清孝疲惫不堪的身体,他简直快活得想死过去。这几天他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直到看到羽对新环境显然不排斥后才算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松弛下来。倦意顿时袭来,一池热水微微荡漾,温暖宜人如一床好被,让他躺下去就不想站起来。 虽然不能当真睡过去,毕竟羽还在外面等他照顾,他还是忍不住留恋这难得的轻松时刻。走出去就意味着责任,也只有洗澡的时候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偷下懒。于是他又泡又冲地在浴室里呆了快一个小时才施施然地换好衣服出来,却见厨房已经收拾干净,所有的食物都放进冰箱摆放得整整齐齐,清孝心中一动,莫名地有些内疚。抬眼看卧室有灯光,他吸了口气,轻轻地推开了门。 只见卧床已换上了他们自己的床单和被子,床头柜明显重新擦拭过,摆好了他常用的闹钟。衣橱的门敞开着,挂着他的衣服。行李箱也打开了,里面还有几件没挂上。羽赤身裸体地跪在旁边,大约是整理行李有些累了,上半身伏在床上便睡着了。 清孝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自己觉得疲倦、辛苦,但这段时间小羽应该更累、更辛苦吧,所以到了能安心的地方,便是这样都能睡着。 清孝慢慢地走过去,看着灯光下的那个人。黑发垂下来,衬着细腻柔和的肌肤,越发显得黑是黑,白是白。他的身形有些单薄,腰细细窄窄,有不盈一握的感觉。虽然他已学会站立穿衣,但还是习惯在两个人相处的时候□身体,要彻底恢复,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除了自己,他已经没有别人依靠了。 清孝木然而立,强忍住堵在喉咙里越来越强烈的刺痛,想把他抱到床上,又怕他惊醒,便拿了一张薄毯给他披上。但这样轻微的动作还是弄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对清孝笑笑:“你洗完了?” 清孝道:“嗯,该你了。不过你的脖子不能沾水,来,我帮你洗吧。” 他吃了一惊,笑道:“不用了,我自己会小心的。” 但清孝已经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羽,大步走进浴室里。新的环境,新的开始。他不要羽继续以往那种单方面提供服务换取保护的生活,他们是恋人,理应互相扶持,互相依靠。 但羽仍在挣扎:“你别这样,我自己能行的。” 清孝把他放下,道:“我知道你能行,你帮我做那么多事,让我伺候你一次行么?” 顿了顿,笑道:“我是粗手粗脚的,不过也可以细心的呀,你不要太挑剔了,还一定要星级服务。” 羽本来还想说什么,听了这话只好不吭声了。 清孝放好水,便将他抱进浴缸里,头枕在清孝的左手臂上,温柔的水波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身体。 清孝道:“还好么?水烫不烫?”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侧过头,脸贴住清孝的手臂,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 清孝笑道:“那就好。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家小狗,还没给谁洗过澡呢。” 话一出口,便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但羽似乎没什么异样,大概没起不好的联想。清孝暗骂自己一句,试着带开话题,当下将他上半身托起,抹上沐浴液,笑道:“过来一点,我来给你擦擦背。有句话怎么说的:YOU SCRATCH MY BACK, I SCRATCH YOUR BACK.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大家相互关照。” 羽闭着眼睛,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低声道:“那是形容猴子的。” 浴室里水汽氤氲,让人发昏。清孝一下子没听清楚,道:“你说什么?” 羽道:“去过动物园么?猴子就是这样相互挠背,捉虱子吃。这谚语就是这么来的。” 清孝很有些不是滋味,道:“你能不能解释得更有诗意一点?我可是第一次提供这种特别服务!” 羽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手法很好啊,很专业。特别是擦背的动作,唤起了我的童年记忆,印象深刻。” 清孝洋洋得意地道:“那当然,我做什么都很专业。” 看着羽一脸忍笑的样子,清孝陡然回过神来,佯怒道:“好啊,你在转弯骂我!我不给你洗了!”说着当真站起身来。 羽笑道:“那我给你洗好不好?”舀着水便向清孝浇去,顿时溅了他一身的水。 清孝怒道:“喂,你再这样我可要泼你了!”他虽然说得响亮,却并没有什么反击的动作,任谁也听得出他的色厉内荏。 羽自然无视他的警告,手下仍是不停,笑道:“好啊,你来啊。” 这一转眼间,清孝的背心、短裤都给浇湿了。清孝一面躲,一面咬牙道:“你再不停手,再不停手我就……” 到底还是不能真的浇水过去,因羽脖子上的伤口不能沾水。清孝跺了跺脚,道:“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反正也湿透了,干脆过去一把将羽从浴池里捞起来。羽惊叫一声,却哪里挣得过清孝,就这样被他一路抱回了卧室里,噗的一声扔到了床上。
羽惊叫一声,却哪里挣得过清孝,就这样被他一路抱回了卧室里,噗的一声扔到了床上。
羽喘息著道:“你这是什麽服务?哪有把客人洗到一半捞起来的?” 清孝毫不脸红地道:“特殊服务就是这样了。”
羽眸光一黯,随即笑道:“你这种大少爷……沐浴液都没有冲干净,可惜了我刚换的床单。” 清孝挑眉道:“这可是我的床。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麽?”说著抓起床单当浴巾把羽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拭干他身上的水珠。羽被弄得痒痒的,笑著想躲开,清孝压上去,将头埋在他身上,深深地吸了口气,道:“真好闻,我就喜欢这牌子的沐浴液。”
羽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你把我裹得象个木乃伊……” 清孝道:“胡说八道,木乃伊哪有你这麽好看?”却见羽仰面躺在棉质床单里,下巴微微扬起。因刚才一阵打闹,白皙的面颊泛起了红晕。肌肤奇薄无比,灯光下仿佛透明,隐约可见太阳穴附近一条淡蓝色的血管在微微跳动。 睫毛长长,掩映著一双眼睛。眼角是柔情的弧形,眼眸深处却隐隐透出几分清冷,虽然在微笑,也似乎蕴含著某种虚幻的影子。
清孝著迷地看著他,伸手将他的眼皮抹下盖住眼睛,低声道:“真的很好看,女孩都没有那麽长的睫毛……最喜欢你闭起眼睛的样子……” 声音越说越低,清孝俯身下去,想吻他的嘴唇。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羽正好侧过头去,那吻便落到了他的耳根上,惹得他嗤的一声笑出来。
清孝真的有些著恼,大腿将他压得更牢,一把捏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扭过来正对著自己,道:“裹成木乃伊了还不老实!看你能怎麽躲?”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隔著紧紧包裹的床单,自己的大腿正好顶在羽的腹股沟上,他可以感觉到棉布的柔软和那具身体的温度。羽还没什麽,他的脸倒腾地红了。 他讪讪地笑了一下,翻过身来,很老实地挨著羽并肩躺下来,
羽叹了口气,抬手扯去身上乱七八糟的床单,笑道:“真是大少爷一个,还说帮我洗澡呢……” 清孝抱著枕头窝在床上,看著他瘦削美好的身体慢慢地从层层棉布中展现,散发出一阵淡淡的沐浴液的清香,带著夏天的气息。清孝只觉喉咙一紧,嘴唇发干。
这时羽已经坐了起来,柔和的灯光流泻下来,照著他端正均衡的肩头和白皙光洁的背部,有种纯净无垢的感觉。背脊笔直流畅,居中而下,一直连接到浑圆饱满的臀部。
他解开那堆布料的姿势很性感,臀部不自觉地微微扭动,清孝不知怎麽的一下子想起那天下午,自己在沙发上打他屁股惩罚他的情景,那时候他的身体也是这麽撩人地扭动,红亮亮的屁股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清孝这麽想著想著,突觉鼻腔一热,有温热的液体往外涌出,竟是几滴鼻血。
清孝干笑一声,道:“波士顿的天气真是干燥。有时候长途飞行之後也有这现象……”
羽回过头惊讶地看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清孝沿著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敏感部分已经高高凸起,不觉尴尬。一想也不必掩饰,索性坐起来,大大方方地搂住他的肩,温柔地道:“可以麽?”
羽怔怔地看著清孝,笑意慢慢晕染开来,仿佛骤雨初霁,太阳终於从厚厚的云层中迸射出光芒。他什麽话也没有说,只是顺著清孝使力的方向躺了下来,两条修长的腿轻轻地缠住了清孝的腰。
他身上还缠著床单,无巧不巧地正好遮住了敏感部位,但那半遮半掩的姿态竟比全裸还要诱人。清孝只觉得浑身血流加速,波士顿的天气果然干燥得很,他抬手脱去湿淋淋的背心和短裤,胯下二两君已然蓄势待发。他吸一口气,沿著羽的大腿内侧往上摸,羽的双腿顿时因紧张而夹紧,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颤栗。
清孝怔了怔,讶然道:“你怎麽这麽饥渴?我还以为稳不起的是我呢。” 羽被他说得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只好扭过头去不看他。
清孝看他害羞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很诚恳地道:“你不要慌,还是应该做前戏的,不然那里很容易受伤。咦,润滑剂我放在哪个行李箱来的?我记得放在夹层里。” 羽小声道:“我收到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清孝喜道:“啊,太好了!幸好你整理了行李,要我这个时候到客厅里去搜行李箱,我大概会死掉。” 他起身去拿,身後传来羽有些歉意的语声:“安全套也在那里。我没有灌肠,不太干净,你将就用吧。”
清孝本能地应了一句:“好。”随即反应过来,笑骂道:“傻瓜,想什麽呢。在我眼里,你是最干净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戴上了安全套。一想到这将是小羽回来後他们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做爱,他就浑身燥热,心跳加速,跃跃欲试的性器抵住了羽的肛门附近,迫不及待地要进去寻幽探胜。
但总觉得好像有什麽不对。清孝抬起头来,便见著羽正专注地盯著他,一瞬也不瞬,神情说不出是快乐还是悲伤。如果目光也是有形质的话,他脸上一定给刻出了花。 清孝被那目光盯得有些发毛,道:“你怎麽了?” 羽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话,眼神奇异,喃喃地道:“能见到你真好……是你,不是别人……”
清孝只觉得要再被那双眼睛盯住,自己一定会阳痿,事实上已经有点这迹象了。他尴尬地道:“当然是我。嗯,你能不能闭上眼睛?我……” 他正在寻思应该怎麽解释,羽笑了笑,已经闭上眼睛转过脸去。
清孝舒了口气,省下了多余的话,正待有所动作,却见羽干脆连身体都转了过去,背对著他,微微翘起了臀。缠在腰上的床单因这个动作而滑下,於是整个雪白挺翘的臀部都出现在清孝眼前。 清孝头脑中轰然一震,要命!他对饱满结实的屁股最没有抵抗力了,那种摸起来紧绷绷又有弹性的质感总是让他迷恋不已。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迷恋,才让他最终决定挑选一位男性作为自己的终身伴侣,而不是一个腰肢柔软、丰乳肥臀的女人。
他一手压住臀部的刺青,这样他就可以不看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图案,一手挤了点润滑剂,手指探向羽的後穴。 羽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声,几乎还没有在空气中传播出去就已经结束。敏感的身体随著手指的探入而起了反应,清孝可以感觉到内壁的骤然紧缩,紧紧包裹著他的手指,仿佛不肯让它就这麽离去。 但他还是坚定地把手指拉了出来,在自己的下体也抹上一点润滑剂。隔了一层安全套,润滑剂的冰冷带来些许刺激,却让他的性器更为昂扬。 他恶意地用它碰触羽的大腿内侧,让羽感受到自己的激情和愉悦。
羽顿时羞得从面颊到耳根绯红一片,随即不满地哼了一声,似乎对清孝的行为很是著恼。 清孝觉得他那神情真是可爱之极,肉体接触因此在温暖中多了几分天真的趣味,象是在同自己豢养的小动物嬉戏一般。
清孝忍不住笑了起来,性器灵巧地一滑,便进入了羽的体内。虽然涂抹了润滑剂,孔道仍然出乎他意料的紧窒,阴茎才进去半寸便卡住了,挤挤挨挨的肌肉仿佛在阻止他的进一步侵入。清孝觉得难受之极,他的阴茎胀得发痛,快到了爆发的边缘,却难以找到突破口。安全套和润滑剂让一切接触变得滑不溜丢,象穿著雨衣洗澡,感受得到花洒下水珠下坠的冲击却感受不到直接冲洗的快感。
“呃──”他双手扣住羽的腰,用力往後拉,想让自己进入得深一点。可阴茎就像一条笨头笨脑的鱼在长满青苔的石头前钻来钻去,就是不得其门而入。一沾即走的刺激让他快要疯掉,阴茎已经膨胀到了极限,而更有滑出的危险。为了疏解自己的欲火,他不耐烦地狠命揉捏著羽的腰臀和大腿,感受到对方柔嫩细致的肌肤在他带著硬茧的大手下颤栗,甚至可以感受到细小的汗毛在他粗鲁的碾磨下伏倒。
这时羽曲起双腿,跪趴在床上,臀部便自然而然地抬高,形成犬类伏地的姿势。因这体位的突然改变,闭合的孔道打开了,阴茎陡然刺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处。润滑剂的作用让这种前冲缺乏摩擦的阻力,迅疾狂猛,几乎可说是一插到底。这骤然下陷的冲击让两人都猝不及防,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又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戛然而止。
清孝觉得自己象随著20层楼上突然坏掉的电梯忽地落下,差点魂飞天外之时双脚已落到实地。这意外而强烈的刺激让他几乎当场泻出来,清孝又羞又恼,以加倍狂野的攻击报复著那个耍花招让他丢脸的爱人。他把阴茎拉扯出大半,带著巨大的力道毫不留情地刺入对方体内最柔嫩的地方,他感觉空气在燃烧,喉咙干渴无比,现在除了性他不能再想到其他东西。
一连串的抽插、穿刺、撞击,力量之大,让羽的身体也跟著摇晃起来。仿佛不堪承受清孝的大力挞伐,他发出一些破碎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著,不得不握手成拳来支持著摇摇欲坠的身躯。他头往後仰,主动移动著身体来迎合清孝的欲望,全身的肌肉都已拉紧,脚趾勾起,将本已皱成一团的床单弄得更乱。
对方的热情回应让情焰燃烧得更为炽烈,清孝干脆地挺起腰,於是他的阴茎再一次深刻地刺进对方的身体,大幅度地跳动著,浓稠滚烫的精液随即喷发而出,空气中顿时充满了略带腥味的男子雄性的气息。这时他听到了羽的一声惊呼,但只叫了半声便止住,留得一点尾音颤颤远去。
清孝满足地躺到羽的身边,仍然沈浸在交合後的愉悦里。他笑著推推羽的後背,道:“喂,你感觉怎麽样?” 羽没有立刻回答,喘息了一阵子才道:“很好,你很厉害。”
清孝得意地道:“那当然。我也觉得这次感觉特别好。”换来对方一声嗤笑。 清孝不以为忤,兴致勃勃地继续道:“真的呢,我发觉我特别喜欢後背式,我想我是爱上你的屁股了……”
“啊?” “怎麽了?” “没什麽。” “才不是,一定有什麽。”清孝不依不饶地支起上身,握住羽的手臂,道,“告诉我,不然我还干你,干到你求饶为止。”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嬉笑著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低沈的声音:“我本来想说,下一次能不能换个体位,让我能看著你的脸……让我知道是你,不是别人……” 清孝微微一怔,他忽然发现指尖所触,羽的身体仍然冰冷,自己的热度竟然没有传递给他半分。 清孝心头一动,猛地使力,将羽整个人扭过来。这时他看到了羽的性器,仍然温顺地依附两腿之间,柔软而安静。
羽不安地挣扎著,眼神躲闪,这更坐实了清孝的猜测。好似大热天一股冰水直浇头顶,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後慢慢地掰开羽紧握的双手。 ──那掌心已被指甲刺出鲜血。
清孝平静地道:“这就是你说的很好?” 羽的嘴唇动了动,终究什麽话也没说出来。 清孝无言地转过身,良久,猛地一拳擂在墙壁上,哑声道:“刚才我是不是在强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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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不安地挣扎着,眼神躲闪,这更坐实了清孝的猜测。好似大热天一股冰水直浇头顶,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地掰开羽紧握的双手。 ——那掌心已被指甲刺出鲜血。 心在这一刻骤然冻结,清孝安静地道:“这就是你说的很好?” 羽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清孝无言地转过身,良久,猛地一拳擂在墙壁上,哑声道:“刚才我是不是在□你?” 羽震惊:“清孝!” “难道不是么?”清孝的神色,看来竟是异样的平和,“你还能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事情么?” 羽的面色霎时间变得更为苍白,眼眸因此显得更为幽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沉默了很久,慢慢地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很温柔,从未有过的温柔,我没有流血,没有受伤,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之所以会这样,我怀疑,怀疑……”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上浮起一丝扭曲的微笑:“……我怀疑是我的身体已经变了。大概真要人抽上几鞭子,才硬得起来。” 清孝静静地看着他,阖上了眼皮,淡淡地道:“我或者很粗心,但不是傻瓜。如果只有你说的这个原因,你手心里的伤痕又是怎么来的?” 他霍地睁开了眼睛,眼里有极深刻的痛楚:“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骗我?” 他的眼神冰冷锐利,但比那眼神更让羽无法忍受胆寒的是他眼中的疼痛。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羽全身都发起抖来,好半天才嗫嚅着道:“对,对不起……” 清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你不是对不起我,是对不起你自己!”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别过脸去,稳住了心神,低声道:“你,你是不是一直只是在逗我高兴?从浴室里的玩笑到……” 他只觉喉咙一阵刺痛,无法继续说下去。 羽沉默着,慢慢伸出手去碰碰他的手,见他没有缩回,便一把抓住,握得紧紧的,勉强笑道:“别这样。你以前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 清孝没有说话,无法排遣的悲哀在心头越积越深,他静静地看着羽,眼里渐渐涌出泪水。 羽百感交集,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缕微笑,向他依偎过去,低声道:“别为我难过。只要有你在我身边,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呢。” 清孝木然不动,第一次没有伸手搂住他作为回应。 ****************** ****************** 很久很久,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怔怔地凝视着天花板,夜间微凉的空气包围着他。在不可见不可触的虚空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仍然存在,超越一切而又广漠无涯,让人心就这样凉下去,凉下去。 羽安静地蜷缩在他身边,似乎已经睡着了,或许只是伪装,他已经不想去分辨。那是他最爱的人,他正与之肌肤相触,他可以闻到那味道,感觉到那体温,却象碰到床柱或者墙壁一般,毫无存在感。 他在黑暗中倾听着爱人的呼吸,只觉前所未有的孤独。时间象黏稠的血一般从身边慢慢流过,黑夜如此漫长。他以为自己会这样睁着眼睛直到天亮,但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睁开眼时已经天亮,窗外静静地下着小雨,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清孝一惊起身,但上身才欠起一半,便觉头晕眼花。他呻吟一声,扑通一声脸又埋进枕头里,好半天才慢腾腾地爬起来,睡了一觉竟比没睡还辛苦。他简单洗浴了一番,冷水的刺激让他精神稍许振作了一些,跨出浴室时感觉已经好多了。 细雨驱走了夏日的炎热,早晨的空气湿润而清新,随风飘送过来阵阵香草和蜂蜜的气息。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进厨房,果然见到羽忙忙碌碌的身影。听到他的脚步声,羽回头灿然一笑,道:“你起来了?休息一会儿吧。我在做你喜欢吃的曲奇饼,再过十五分钟就好。” 清孝苦笑一声,一屁股坐到餐桌旁,揉了揉太阳穴,咕哝道:“一大早弄什么曲奇饼?烤两片面包不就行了。” 羽停顿了片刻,装做没听见,给他倒了一杯果汁,道:“饿了么?先喝点果汁好么?或者你更喜欢牛奶?” 一股无法言明的愤怒在心头升起,他用手指插进头发,使劲摩挲着头皮,终究还是不能再忍受下去,霍地站起身道:“你别忙了!我们需要谈一谈。” 羽微微一震,掩饰似地笑了笑,走过去看烤箱,轻松地道:“这几天你累坏了吧?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但你需要多休息……” 清孝并不理睬,大步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硬拖过来,按到椅子上坐着,沉声道:“我叫你别管那些,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这很重要!” 羽吓了一跳,张大眼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清孝吸了口气,假装没有注意到,现在不能心软。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到羽对面,把果汁一饮而尽,自觉心气平和。他清了清嗓子,直视着羽,诚恳地道:“也许我们早就该谈谈了。小羽,我一直想知道,在你的心目中,把我当什么人?” 羽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清孝等了半天没有回应,只得自己说话:“你知道这一辈子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什么吗?就是在那个岛上,在那间挂着没有指针的钟的密室里,我见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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