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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黄龙城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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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 第七章 巅峰状态

当全场闻得“储君”而往他们望来时,一直半声不吭的桓齮霍地起立大声道:“两位大将军说得对,正是储君着我等陪项大人来散心,两位大将军请坐。”众人一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顿时为之释然。王齕和王陵此时注意到小盘下颌那撮假须,又见他穿的是一般贵族的武士服,醒悟过来,入席坐下。
  忽闻牙关打颤之音,原来伍孚脸青唇白,不知应否下跪才好,显是看穿了小盘是谁。众人又叫不妙时,伍孚双腿一软,跪了下来。滕翼人急智生。一手探出,就在他双膝着地前,扯得他侧坐到身旁来,像是坐入席内的姿态。昌平君凑到他耳旁道:“若伍楼主外尚有人知道储君来此之事,我就把你的醉风楼封了,再抄了你的家,清楚了吗?哼!不准叩头。”伍孚吓得手软脚软,连点头的力气都消失了。
  小盘轻声赞叹道:“只看众位临危不乱,应变有方,便知我大秦之兴,指日可待了。”项少龙知有伍孚在,不便说话,温和地道:“伍楼主只要依命行事,我项少龙可担保你没有麻烦,还不去打点一切。记得绝不可暗中通知四位姑娘。”
  伍孚勉强爬了起来,打恭作揖后,滚着走了。王齕举杯想向小盘敬酒,记起一事道:“这些酒验过了没有?”坐在他身后那席的御卫道:“报告大将军,全验过了。”王齕这才向小盘敬酒。
  众人均不敢举杯,到小盘示意各人,才轰然痛饮。经过刚才一番“惊险”,气氛又热烈起来。小盘顺口问起,才知王齕和王陵均是应蒲鹄之邀来见面的。王陵冷哼道:“这蒲鹄心怀叵测,一见面便批评朝政,尽说吕不韦的不是,又隐隐牵连到太后。话不投机半句多,后来我们见伍孚前来,通知侍酒的白蕾和杨豫说项大人来了,要召她们去,我们乘机告退。”小盘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王齕笑道:“少龙的魅力真大,两位姑娘听到被召,均恨不得立即溜走,却给伍孚阻止,只许轮流来此。目下杨豫回去更衣,该快到了。”小盘讶道:“两位大将军是否看错了,她们不是吕不韦的人吗?”
  王齕道:“说到底,她们都是无主之花,谁的权势大,便要依附谁人。但姐儿爱俏,少龙现在又是我大秦的英雄人物,更得纪才女委身下嫁,天下女子,谁不希望能与他亲近呢?”小盘欣然举杯向项少龙劝饮,后者慌忙喝了。众人均对小盘的风度喑暗心折。
  环佩声响,在伍孚亲自引路下,两名小婢伴着盛装的杨豫来了,玉步轻移下,确是婀娜多姿,绰约动人。小盘大乐道:“果真名不虚传!”忽然有人嚷道:“豫姑娘请留步!”众人愕然望去,原来是有上蔡第一剑手之称、年青英俊的吕府新人许商发话。只见他一脸不悦之色,走了过来。
  杨豫停下步来,蹙起黛眉,看看项少龙这边,又瞧瞧正大步走来的许商,有点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态。最焦急的的伍孚,向两婢侍意,要她们把杨豫拉到小盘那席去,却给杨豫挥开了两婢。反是小盘大觉有趣,笑道:“难得这么多人到青楼来,正因有这种你争我夺的乐趣。”许商脸上像外面的大地般覆上了一层寒冰,先冷冷对伍孚道:“伍楼主刚才又说豫姑娘给杜将军预早订了,为何现在又可出来侍酒?”
  杨豫显然对许商颇有好感,凑到许商旁说了几句话,又指点项少龙这一席,说的当然是好话了。王齕乃秦室军方现时的重量级人物,冷哼道:“这小子是谁?是否活得不耐烦了,即管吕不韦来,也不敢不给我面子呢。”项少龙笑道:“大将军莫要为这种人动气,吕不韦的人一向横行惯了,迟些我们才和他们一次过算账。”王齕闷哼一声,没再说话。
  伍孚再匆匆走来请罪,尚未说话,小盘已道:“此事与楼主无关,楼主不用自责,豫姑娘爱来便来,不来就算了。”伍孚那想得到这秦国之主如此好相与,大感愕然。昌平君拉他说了几句话,伍孚又匆匆去了。
  许商此时似仍欲要往他们走来,却给杨豫扯着,隐隐中听她提及王齕之名。杨端和乃王齕手下第一号大将,勃然色变,霍地立起,正要喝骂,给另一边的李斯扯得坐了下来,后者笑道:“杨将军何用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呢?”此时许商狠狠瞪了项少龙一眼,返回己席去,杨豫则盈盈而至,未语先笑,登时冲淡了不少剑拔弩张的气氛。
  杨豫在项少龙指示下,一头雾水地坐到小盘之旁,虽然只知小盘姓秦名始,却不知是何方神圣,但总知此人能令昌平君、王齕、项少龙等对他恭恭敬敬,刚才伍孚又千叮万瞩她要悉心服侍,自是不敢怠慢。展开浑身解数,敬酒陪笑,口角生风,不半晌服侍得小盘妥妥贴贴,气氛融治热闹,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
  不一会归燕也来了,场中其他宾客亦不感意外,只是王齕一人,便足够资格要遣两位红阿姑来侍候。归燕亲热地坐到项少龙之旁,先敬过各人,最后敬项少龙时,低语道:“项大人大人有大量,再不要与小女子计较好吗?”项少龙暗忖就算以兵刃架颈,也再不敢轻信她,表面当然客客气气的接受了。
  此时杨豫告辞离去,临行时大有深意地幽幽的瞧了项少龙一眼,不一会换了白蕾来,但四花之首的单美美仍是芳踪杳然。四女中,以白蕾与项少龙等最没有过节,对小盘逢迎周到,使气氛更是融洽。归燕凑到项少龙耳旁道:“项大人今晚留下来好吗?奴家定会尽心侍候。”又飞了他一个媚眼。
  项少龙心想人说家花不及野花香,老子的感觉却刚好相反,而且那知你不会再来害我。婉言拒绝了。归燕难掩失望之色时,伍孚一脸苦恼回来,欲言又止道:“美美怕不能来了。”昌平君皱眉道:“美美竟敢不给我们脸子吗?”
  伍孚大吃一惊,摇手道:“不!只是她被召了到仲父府去,我三次派人去请,都给赶了出来。唉!我又不能说出……嘿!没有什么了!”众人均感意兴索然。小盘双目寒芒一闪道:“这事就此作罢,今晚亦到此为止。哈!很不错的一晚哩!”
  伍孚放下心来,归燕和白蕾却是连声不依,媚态毕呈。岂知这些对任何男人都有效的招数,到了小盘身上却一点都派不上用场,这未来的秦始皇淡淡一笑,站了起来,负手便去,众人慌忙追随左右。项少龙勾着归燕的脖子,吻了她脸蛋,柔声道:“美人儿若想幸福快乐,安享大好年华,要好自为之了。”归燕神色一黯,垂头道:“燕燕定会谨遵大人之命,只望大人能有三分怜惜之意,燕燕已感恩不浅。”项少龙向另一边的白蕾含笑回礼,这才洒然去了。
  回到家中,荆俊仍非常兴奋,甫进大厅,便扯着正想各自溜回娇妻处的项少龙和滕翼道:“伍孚这混蛋真懂见风驶舵,见到王齕王陵等都拥戴储君,出门时便偷偷对我说迟些要亲来拜候三哥,哈!这混蛋真行。”滕翼哂道:“我却看他是夹在吕不韦和嫪毒之间,两边都不敢开罪,故苦不堪言,刚才白充告诉我,吕不韦有意收单美美为妾,伍孚自是非常苦恼了。”
  项少龙笑道:“今晚似乎是胡混了一场,其实却是意义深远。首先储君清楚了解到吕嫪两党的斗争,其次就是无意知道了蒲鹄正和杜璧图谋不轨。而另外就是有三个得益之人了。二哥不慕富贵,可以不论。李斯和桓齮刚才表现出来的急智,深得储君之心,于他们的官运势将大有裨益。”再谈了半晌,项少龙酒意上涌,支持不住,回房睡觉去也。众娇妻爱婢不免责了他几句,糊里糊涂间,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田贞田凤服侍他起床穿衣,取出百战宝刀,找滕翼松了筋骨后,只觉气爽神清,充满活力。纪嫣然讶道:“为何夫君昨夜才花天酒地,酩酊而回,今天却是神采飞扬,尤胜往昔,真不合常理。”项少龙一摆百战刀,笑道:“若说我不把管中邪和今晚胜败放在心上,就是骗你,但昨晚这一醉却恰到好处,使我忘却了一切,因而得到这些天来难得的松弛,又睡得比平时多了,现在自是状态不差。”
  滕翼咕哝道:“还说只是不差,劈得我差点连墨剑都丢了。”众女齐声娇笑,喜形于色。谈笑间,陶方和荆俊陪着乌应元来了。喜气洋洋下,众人共进早膳,一点没有山雨欲来前的紧张气氛。
  荆俊和滕翼两人回官署后,项少龙陪着岳丈在厅中闲聊,谈起乌卓在塞外建立的大牧场,听得项少龙心向神慕,恨不得明天就是小盘加冕之日,那后天就可去过自己的新生活。说着说着,项少龙竟然就在地蓆上睡着了。给乌廷芳拍醍了他。
  项少龙愕然坐了起来,乌廷芳道:“储君派人来召你进宫,不知什么事呢?他该让你多点时间养精蓄锐才对。”乌廷芳是知道小盘身世的人,说话间对小盘自没有其他人般尊重。
  项少龙伸了个懒腰,只觉精神和体能均处于最巅峰状态,暗奇自己大战当前,竟仍能入睡。不过已无暇多想,匆匆沐浴更衣,人宫见驾。小盘照常在书斋接见,另外还有昌平君和李斯两人。小盘道:“五日后为立春,寡人决定是日到渭河春祭,项太傅那条黑龙没有问题吧!”项少龙道:“一切准备就绪,只要清楚知道祭河的地点,就可预作安排。”
  小盘双目亮了起来,旋又叹了一口气道:“始终仍有太后那关最难闯过,看来不和她作点交易是不成的了。”李斯道:“最紧要是抓牢军权,其他的让他一步半步,该无大碍。”
  小盘苦恼道:“只要想起要给那假太监封侯赐爵,寡人心中便首先不服气,现今太后到了甘泉宫,寡人对她和嫪毒间的事更是一无所知。”昌平君安慰道:“嫪毒若有异动,茅焦自会暗通消息,储君请放心好了。”
  小盘怒道:“试问寡人怎能放得下心来,现在朝廷奸党处处,人人各怀异心,若非还有这条黑龙,就索性把他们全召进宫来,一股脑儿杀了,然后再想办法收拾残局。”昌平君见他气在头上,那还敢说话。项少龙笑道:“储君息怒,别忘了今晚尚有场精采表演,只要斩了管中邪,就可重新安排都卫的统领人选。”小盘这才消气,又商量了黑龙一事的细节后,各人方先后辞出。
  项少龙和昌平君离开时,均感到这不断成长的小储君威严日增,自具不怒而成的气势,而发起怒时当然更使人心寒胆颤。连项少龙这“看着他大”的人都有此感觉,其他人的感受更是可以想见。
  刚步出书斋,一位俏宫娥截着项少龙,报上琴太傅有请。昌平君一面羡慕识相地走先一步。项少龙随宫娥穿廊过殿时,暗忖朱姬搬往了甘泉宫,小盘则尚未立后,宫内最具影响力的自然是琴清了。这时来到后宫一座幽雅的四合院前,宫娥跪下道:“项太傅请进。”项少龙欣然内进,只见琴清正倚门待他,那还客气,拥到怀裹缠绵一番后,琴清挣着仰后娇躯,仔细端详了他好一会后,欣然道:“算你吧!精神很好!你这人呢,昨晚仍要到醉风楼鬼混,弄得全城皆知。”
  项少龙早知她耳目灵通,挽着她的小蛮腰,到一旁坐下时,琴清服侍他脱去外衣,又为他按摩肩头的肌肉。项少龙舒服得有若飘摇云端,暗忖有了肉体关系后,享受与前确有天渊之别,以前想碰碰她的小手已是难得,现在她的小手却是自动送上门来。
  琴清轻责道:“千万不要轻敌啊!与管中邪接近的人都说他的剑法又更上一层楼,剑法差点的人只要见他摆出架式,便心志被夺,不敢进击。少龙虽得百战宝刀,又练成绝世刀法,但若轻忽大意,说不定也会失手哩。”项少龙心想自己确有点轻敌,不过亦正是因为不大在意,才会像日下般轻轻松松、气定神闲。欣然受教道:“多谢琴太傅提醒,项少龙再不敢掉以轻心。”
  琴清见他听教听话,喜孜孜道:“琴清确没有挑错情郎,大多男人得到我们弱质女流的身心后,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呼呼喝喝,颐指气使,只有项郎永远都是谦谦君子。”项少龙笑道:“琴太傅对这种事似乎见多识广哩!”
  琴清嗔道:“你想到什么了?人家只是听得多嘛。”项少龙慌忙道歉,琴清这才回嗔作喜道:“今晚的咸阳城,上至储君。下至庶民,无不翘首苦待你和管中邪一战的战果。很多本来买你胜出的人,知你昨晚仍到醉风楼喝酒召妓,都转过来赌管中邪胜呢。”
  项少龙呼冤道:“喝酒是真的,至于召妓只是储君要见识一下醉风四花的姿色,唤到席上来亮相吧!”琴清笑道:“人家可不是这么想,况且传言总是夸大的,街头巷尾都有人传你先来一场与醉风四花的大战,看你还敢否不检点自己的行为?”
  项少龙忍不住哈哈大笑。琴清又道:“现在开出的盘口,赌管中邪胜是三赔一,可知他的行情你看涨多了。”项少龙失声道:“什么?”
  琴清笑得伏在他虎背上,娇叹道:“若琴清是好财货的人,定要落重注在你身上,好大大赚上一笔。”项少龙道:“究竟是何人在主持这种赌局,没有点本钱和信誉,谁会信他?”
  琴清道:“你听过蒲鹄这人吗?他在屯留便有几间大赌场,若非咸阳禁赌,他早来设赌场了,现在便是他在此暗中主持赌局。”项少龙讶道:“他不是昨天才到咸阳吗?”
  琴清道:“他是昨天才到,但他的手下三旬之前便来了这裹开赌局,说到赚钱,没有人比他更本事。”项少龙好奇心起,问道:“这蒲鹄究竟是何等样人?”
  琴清道:“我也不大清楚,只知他在东三郡很有影响力,与杜璧和赵将庞瑗都有很深的交情,今趟他到咸阳来,四处活动送礼,就是为了给长安君成蟜造势疏通。”项少龙沉吟半晌,哑然失笑道:“好不好让我们先赚他一大笔呢?说到财力,我乌家绝不比任何人差。若他不敢接受赌注,登时要威望尽失。哼!一赔三,我看他怎赌得起。”
  琴清忽然情动起来,从后把他抱个结实,嗲声道:“项少龙啊!你的信心是否天生出来的呢?似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败北的。”项少龙把她搂到身前,一轮热吻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回到家中,把赌赛一事告诉了乌应元,后者大感兴趣,找了陶方去商议。而项少龙则返回后堂,争取休息的时间,与众女爱儿调笑耍乐,不一会已是黄昏时分。
  桓齮、昌平君、荆俊、滕翼、李斯、杨端和、白充等人不约而同来到乌府,好与他一起赴会,以制造声势。项少龙沐浴更衣,换上琴清亲手为他缝造的武士服,内加护甲,确是雄姿英发,神采飞扬。他使人把百战宝刀和飞龙枪用布包着,交由荆善等运送,以惑吕府之人的耳目。一切妥当下,领着三位娇妻,还破例把田贞田凤带在身边,在众好友前呼后拥下,朝仲父府出发。乌应元和陶方自是也在大队之中。
  走进灯火特别辉煌,两边尽是王族公侯大宅的咸阳大道时,项少龙感慨万千。当初孑然一身来到这时代时,那想得到会有今天的风光。可是他同时看穿了这时代繁华背后那残酷无情的特质,即使小盘将来亦会因绝对的权力带来绝对的专制。任何事在往某一理想迈进时,就是最动人的时刻。但成功之后,为了继续保持权势和利益,在那种情况下,感情再无容身之地。至少他知道日后的李斯会变得比任何人更厉害,而他最不愿就是见到这些痛心的变化。
  就在此刻,他再下决心,只要铲除了嫪毒和吕不韦后,立即悄然引退,绝不迟疑。
  宏伟的仲父府终于在望,斜对面则是嫪毒的内史府。这两处地方代表了小盘登基前的两大势力。而他将是在这两大势力间畅游的得水鱼儿。想到这裹,雄心奋起,差点要仰天啸叫,才可泄出满怀豪情壮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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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5-12 17:10 #285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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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 第八章 寿筵喜庆

新近建成的仲父府,乃咸阳宫外最宏伟的建筑组群。规模尤胜朱姬新迁往的甘泉宫。仲父府遥对王宫,四周有高墙,进入大门后,是可容千人操练的大广场,三座威严庄穆的主宅由长廊贯通,并排而立,坐北向南,土木结构,大屋顶,四面坡,双楹柱,气势慑人。主宅组群接着就是吕族的宗庙,由此以宗庙的前后门作中轴,近三十组庭院依次分布,左右对称,布局完整。主宅组群和祖庙间有广阔园林,环境优美,显是出于名家设计,方可见吕不韦的物力财力如何雄厚。
  这晚咸阳城有头有脸的人全来了,加上知道项少龙和管中邪这两个顶级剑手恶战难免,人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更是气氛热烈。仲父府点起了以万计的红灯笼,大门处和园内更装设贺寿的灯饰,一片喜庆的景况。数十名家将穿上一式的整齐武士服,把守大门,防止有闲人混进去看比武。
  入门后,则有专收取和登记贺礼的接待处,布置周详,故宾客虽鱼贯不绝,但一切均井井有条,没有混乱的情况。一主二辅三座大堂,全开放了来接待宾客,当然以正中一座最大,摆下了可容千人的席位,另两座作辅翼的,亦设下五百人之席。被安排到辅宅者都是无可奈何,但又自知斤两,到时只好看看如何挨往主宅观战。
  项少龙等到达时,宾客尚未正式入席,分散在宅内宅外和中庭处闲聊叙旧,闹哄哄的声音直冲霄汉。今晚天公造美,不但没有下雪,还星月交辉,兼之尚有五日就是立春,天气回暖,使这盛大的寿宴更是锦上添花。不过知情者均晓得在这融洽热闹的烟幕后,正酝酿着大秦国史无前例的激烈斗争。而项少龙更清楚这斗争的成败,不但主宰了战国七雄的命运,还决定了中国以后的历史。他项少龙正是这斗争核心处的关键人物。
  项少龙等大队人马驰入仲父府的大外门时,立时惹起一阵哄动,人人争着来亲睹他的风采。昌平君策马来到项少龙旁,笑语道:“赌你输的人,看到你昨晚大战醉风四花后,仍能稳坐马上,必是大大失望。”项少龙哑然失笑道:“今晚我若输了,恐怕以后休想再踏进乌家之门,因为岳丈大人在我身上押了重注,假如累他输钱,你说会有什么后果呢!”
  昌平君愕然道:“原来贵丈人亦爱豪赌。”项少龙压低声音道:“不是爱赌,而是爱看蒲鹄输得损手烂脚,看他还以什么去笼络那些贪财的王亲国戚、公卿大臣。”
  昌平君哈哈大笑,跳下马来。负责迎宾的图先迎了上来,一边吩咐下人牵马,同时低声向项少龙道:“那小子身内暗穿来自越国巧匠的软甲,最好攻他头脸,否则拚着捱你一枪,他就可置你于死地。”项少龙低声道:“我今晚何来什么枪呢?”图先愣了一愣,似明非明,不过因有其他人靠近过来,只好闷在肚子裹,改说其他场面话。
  此时中宅处隐有鼓乐声传来,应是刚有重要人物进宅去了。陶方等忙于送上贺礼时,众人都不愿这么快进宅去见吕不韦,留在挤满了一堆堆宾客的广场上闲谈,顺便欣赏灯饰和晴明的夜空。琴清刚刚抵达,加入了纪嫣然诸女那一堆去,还有几位王族公卿家的贵妇贵女,传出阵阵娇笑,惹得人人频频注目。一方面因她们的美色,更奇怪是明知项少龙要与管中邪进行决战,仍能那么从容自在,谈笑风生。
  秦人风气开放,遇着这种场合,最爱闹的就是像羸盈、鹿丹儿那种出身尊贵的美少女,也是年青一族求偶的最佳时光。个中美景,实难以尽述。项少龙与众人笑谈有关蒲鶺带来咸阳的赌风时,鹿丹儿不知由那裹钻了出来,隔远勾着手指示意荆俊过去。刚好一群穿上新衣的男女小孩提着灯笼在他们与鹿丹儿间走过,荆俊没注意到这美少女,却给项少龙瞥见了,顽皮心起,走了过去,故作
  严肃道:“都快嫁人了,见到长辈,却不来恭敬行礼请安,成什么体统?”
  鹿丹儿两手叉腰,大嗔道:“哼!你是谁的长辈,我嫁不嫁人又关你什么事?咦!”她这才记起项少龙乃荆俊的三哥,立时满面飞红,跺足不依道:“你坏死了!竟欺负我。”赢盈在一旁跟着笑道:“记得到时也要叫声嫂子喔!”,弄得鹿丹儿更是愤愤不平。
  项少龙哈哈大笑,把刚滚过来的荆俊推了给鹿丹儿,得意洋洋道:“好丹儿!我项少龙等着喝你那杯跪着奉上来的喜酒呢!”鹿丹儿落在下风,不敢驳他,扯着荆俊溜了。摇头叹息时,嬴盈抱着他嗔道:“项郎!你怎么这么不注意,昨晚还跟大哥他们去醉风楼饮酒,今天要是有个闪失,要人家怎么办?”
  项少龙拍拍她的头,怜惜地道:“放心吧,我今天有另出奇招,准备看你夫君大展神威吧!”赢盈喜道:“真的吗?不可以骗人家喔!”项少龙拍拍她的翘臀,调笑地道:“当然罗,夫君的飞龙神枪只会用来对付赢大小姐,现在给我乖乖去帮夫君摇旗呐喊去。”赢盈不依地扭动着,但连忙听话地跑到纪嫣然处加入众女聊天
  回到昌平君、滕翼等人处时,昌平君笑问道:“大妹说了什么?”项少龙晒道:“没有什么,还不是怪我昨天跟你们去花天酒地。”
  昌平君笑道:“怎会没有什么,她昨天把我们兄弟俩骂得臭头,还好储君也有去,不然今天我们就没这么好样子来了。”此时宾客开始进入一主二辅的三座巨宅,乌应元不好意思留在外面这么久,过来招呼各人随他进内。既是他老人家的意思,各人自然遵从。
  吕不韦、吕娘蓉和吕不韦其他几个儿子均在大门迎宾,贺喜之声不绝于耳。昌平君可能是大秦开国以来最没有架子和派头的左丞相,像根本不知自己身分般和项少龙并肩随在乌应元之后,向吕不韦道贺。乌应元乃交际老手,漫不经意般便说了一大堆祝颂之词。项少龙想起乌家以前和吕不韦的关系,比对起现在大家口蜜腹剑,势成水火,颇为感触。
  吕不韦不知是以为项少龙今晚必死无疑,还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光辉盈脸,谈笑顾盼间自有不可一世的气魄,当他目光落到项少龙处时,立时亮了起来,舍下了其他人,迎过来道:“今夜我吕不韦可算双喜临门,既贺寿诞,又将得佳婿,人生至此,尚有何憾?”项少龙心道你最大的遗憾,就是当不上秦国之君,表面当然做足工夫,与众人同向他贺寿。
  在吕不韦尚未有机会说下去时,项少龙反手在背后打了个手式,众人立即呼啸而过,免去了做戏之苦。走不了几步,人影一闪,吕娘蓉拦在项少龙身前,脸带寒霜道:“项大人,娘蓉有几句私话和你说。”桓齮、滕翼等自然识趣,迳自随领路入席的府仆去了。
  吕娘蓉淡淡道:“项大人请随我来!”项少龙知她不会有什么好说话,深具戒心,随她穿过酒席,由一处侧门到了中庭的园林处时,停下来道:“就在这裹说好吗?否则恐怕会惹人闲言呢。”荆善等十八铁卫,亦步亦趋跟在他背后,此刻散往四方,防止有人接近。
  吕娘蓉回转身来,冷冷道:“项少龙的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小了,竟会怕惹闲言,何况今晚项大人若有命在,娘蓉就是你的人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项少龙听她语带嘲讽,虽心中有气,但亦犯不着和她针锋相对,微笑道:“三小姐唤在下来此,应不会只是揶揄一番算了。”
  吕娘蓉美目厉芒一闪,沉声道:“当然!本小姐亦没有那种心情,只是想问项大人两句话,你既然对娘蓉没有意思,为何却要接受中邪的挑战?”项少龙忍无可忍,冷笑道:“待会只要三小姐当众宣布只愿下嫁管大人,那我项少龙无论如何厚颜无耻,也不致于仍要坚持动手比试吧!”
  吕娘蓉玉容转冷,狠狠瞪了他好一会后,缓缓点头道:“好!就让我吕娘蓉看看今晚你怎样收场?”猛一跺足,迳自回大堂去了。
  香风过后,项少龙心中暗叹。说到底吕娘蓉虽神色不善,却是一番好意,想劝自己放弃比武,因为她也像嬴盈般以为自己败多胜少。但为了杀死管中邪,只好不理她的好意。回到大堂时,大多数人已入席坐好,人人交头接耳,见到他的都如获至宝地指指点点,看来话题都离不开他和管中邪轰动咸阳的一战。由于人多的关系,除向南一端的三围主席外,其他坐席布在两边,分内外四重,共四百席之多,每席四位,都是面向大堂賸出的广阔空地而坐,方便观看歌舞表演和剑斗。
  该坐之席位时,一名府仆迎了土来,领他们入席。项少龙的一席居于右首第八席。首席自然是昌平君,接着是王陵、王齕等大将。对面坐首席则是王绾,跟着是蔡泽、嫪毒、吕族和仲父府中有身分地位的人,却没见到管中邪。
  项少龙在滕翼、荆俊、乌应元旁坐下时,才发觉纪嫣然、乌廷芳、赵致三位娇妻与赢盈、琴清居于上首一席,正甜甜的向他送上迷人的笑容,不禁心怀大放。目光移后,便是因模样儿相同,又是同样美丽和惹人注目的田氏姊妹花,不知如何陶方竟坐到了她们那席去。十八铁卫自是居于后席。项少龙与乌应元闲话两句后,朝大门望去。门旁两边那队近三十人的乐队,停止了奏乐,而吕不韦、吕娘蓉等却不见踪影,只有图先在打点着。
  忽地乌应元暗裹推了他一把,项少龙醒觉望去,原来对面的杜璧和蒲鹄正离席往他们走过来,项少龙、滕翼、荆俊三人只好随乌应元站起来施礼。蒲鹄目不斜视时,杜璧却狠狠盯了纪嫣然和琴清几眼,射出炽热之色,他虽装作出只是随意看望,却瞒不过擅于观察的项少龙。
  两边的人隔着酒席,作了介绍和见面的礼数后,蒲鹄精明的目光上下仔细打量了项少龙,呵呵笑道:“项大人果是威武不凡,天下罕有,难怪乌爷敢在你身上押下重注了。若站在朋友立场,自是希望大人旗开得胜,但若以做生意的立场,却是另一番盘算,蒲某心中矛盾得要命呢!”项少龙开始有点明白为何桓齮不欢喜他了,因为这人说话的神态和内容,都有种拿别人是生意财货的感觉,看人的目光,就更有这种味道。
  乌应元乃应对交际的老手,笑道:“蒲爷言重了,乌某那区区赌注,怎会放在蒲爷眼内,当然也不会因财失义,忘记了朋友的立场。”项少龙和两旁侧耳倾听的纪嫣然诸女,均听得心中叫绝。杜璧笑道:“乌大爷的辞锋真厉害,若项大人的剑也是那么厉害,今晚必可稳胜无疑,那时蒲爷恐怕也要把田地卖了,才能偿还赌债。”
  项少龙失笑道:“到今晚才知大将军这么爱说笑,蒲爷富甲天下,只要随便往囊中一探,已够我等晚晚到醉风楼作大豪客了。”众人听他说得夸大,无不捧腹。纪嫣然等更是花枝乱颤,看得远近留意她们的人眼都呆了。
  此时门官唱喏道:“太后储君圣驾到!”接着鼓乐声喧天而起。正穿花蝴蝶般来回酒席间侍奉客人的过百美婢和府仆首先跪了下来。蒲鹄和杜璧施礼别过后,回席去了。场内过千人纷纷下跪迎驾。
  荆俊不忘提醒项少龙道:“坐在嫪毒和韩竭间那人就是渭南武士行馆的馆主邱日昇了。”项少龙朝斜对面嫪毒那席望去,找到了邱日昇。刚巧邱日昇和韩竭均往他瞧来,眼光相触,大家都感到有点尴尬。
  项少龙今趟是第二次见邱日昇,第一次是在与王剪的比武时,隔远一瞥,印象不深,今趟留上了心,只见这在咸阳有宗师级地位的剑手相貌清奇,手足均比一般人修长和予人灵活敏捷的感觉,年在三十五、六间,一对眼炯炯有神,气度极是不凡,只是外表,便使他感到此人是个可怕的对手,难怪嫪毒这么刻意笼络他了。
  他还看到茅焦这被小盘安排在嫪党的大卧底,与令齐,国兴等居于后席处,身分显仍及不上邱日昇、韩竭和另一坐在前席的嫪肆。门官又再唱喏,鼓乐声更加紧凑时,十六名御卫在前方两旁侧身俯首开道下,朱姬、小盘和吕不韦并排步入大堂。后面跟着的是昌文君和另十六名御卫。接着就是吕府包括吕娘蓉在内诸人,管中邪赫然在其中。
  不见多时,管中邪变得更可怕了,稳定的步履显示出强大的自信,顾盼间双目神光电射,慑人之极,在一众家将裹,除了绝不逊色于他的上蔡剑手许商外,其他人都给他比了下去。项少龙的眼光找到他时,管中邪的目光亦寻上他,两人日光一触,有若闪电交击,好一会才分开。由于吕不韦乃今晚的主角,兼又贵为仲父,朱姬和小盘为表尊敬,坚持让他居于中席。
  吕不韦作状推让一番后,终坐了下来。管中邪等纷纷入席。众人平身坐好时,注意力不由集中到管中邪处。气人的是吕娘蓉竟就坐在管中邪之旁,摆明吕不韦一点不给项少龙面子,还隐然有管中邪必得美人归之意。管中邪之席位于嫪毒之下,同席的还有连蛟和赵普两大剑手,而鲁残和周子桓这些旧人,只能居于后席,可见由于在田猎时不能为吕不韦吐气扬眉,已失爱宠,为这些新人代替了昔日的地位。吕不韦就是这种不念旧情的人。
  小盘循例说了一番口不对心颂扬吕不韦功德的话后,寿宴终在炽烈和期待的气氛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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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 | 第九章 菜前美点

吕府歌舞姬团充满挑逗性的大型歌舞表演过后,在蒙骜、王绾和蔡泽的领头下,众宾客轮番向吕不韦祝酒贺寿,把宴会推上气氛炽烈的高峰。接着吕不韦在管中邪、吕娘蓉等人簇拥中,去了两边辅宅接受其他宾客祝贺。由于小盘和朱姬仍在,虽上千人的宴堂,仍不觉喧哗嘈吵,只是纷纷交头接耳,话题均以项管两人即将来临的比武为主。对面的嫪毒向项少龙举杯示意,预祝他胜利,项少龙含笑回应,当然是浅尝即止,作个样儿。
  忽然乌廷芳打手势召他过去,项少龙心中奇怪。移到娇妻旁,低声问道:“什么事?”纪嫣然凑过少许,沉声道:“吕不韦真是卑鄙,刚才小恬经过我们身边时,匆匆说出‘乌府门前有齐人伏兵’,可知吕不韦今晚是不惜代价、不择手段都要把夫君大人除去。若管中邪杀不了你,就由其他人下手,只是我也弄不清楚为何会是齐人?”
  有伏兵狙击自己毫不稀奇,此乃吕不韦一贯惯于冒险和胆大包天的手段,但对为何会是齐人的伏兵,项少龙亦是一头雾水。想与另一边的琴清调笑两句时,见朱姬正注视他们,吓得把到了口的说话吞回肚子裹,返席低声通知滕翼和荆俊。滕翼冷哼一声,到了后席的荆善等处说话,片刻后乌言着离开宴堂,布置一切。
  鼓乐声再喧天而起时,吕不韦人未至洪钟般笑声先至,在管中邪一众拥持中,由大门众星拱月地昂然而入。众人纷纷起立致礼。吕不韦得意之极,倏地立定堂心,由从人斟满杯子后,举杯遥向朱姬和小盘高声道:“先敬太后储君一杯。”项少龙旁的乌应元冷哼道:“我看这无情无义的贼子能得意到何时?”
  项少龙冷眼看着小盘朱姬与吕不韦举杯互祝,心中岂无感慨。这刻可说是吕不韦最得意的时刻,可是当待会欲杀项少龙而不得,稍后又黑龙出世,改朝换制,粉碎了他禅让夺权的美梦后,他的权力将被逐步削弱,其中一个因素自是嫪毒的势力膨胀。
  此时吕不韦等来至他们席前,管中邪从这祝酒的大队中移了过来,举杯朝项少龙道:“今晚不论胜败,我管中邪对顶大人仍是打心底裹敬服,其他多余话都不说了。”项少龙看着这顽强的敌手,微笑回礼。两人都是浅尝即止。到所有人重归己席时,吕不韦又站起来宣布道:“齐相田单今趟特别派了个杂耍团来给我贺寿,团内无一不是奇人异士,保证各位大开眼界。”
  众人本以为他宣布的是项管两人的比武,微感失望中,一队百多人的杂耍团,声势浩大的涌了进来,又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惹来热烈的掌声和喝采声。项少龙等心下恍然。齐人的伏兵,指的该就是这杂耍团了。这杂耍团甫进场已先声夺人,外排各十多个壮汉大翻筋斗时,一组由三十多人迭罗汉而成的人阵。轻松地在一名动作诙谐的侏儒生动的引领下,像一堵墙般跑了进来。
  最精采是除底层的八名力士外,接着三层的都是性感的美女,最顶处那齐女更是美赛天仙,虽及不上纪嫣然等那种绝色,已属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其他绕着罗汉阵的团员则边行边表演各种难度极高的动作。在乐队起劲约吹奏裹,宾客的采声笑声中,罗汉阵花朵般撒往地上,四名力士滚往四方之际,上面三层的十一位美人流水般洒下来,或卧或坐,表演柔若无骨又充满挑逗意味的诱人姿态。
  那高立罗汉阵之顶,最美的齐女翻下来后,再几个翻腾到了吕不韦席前,献上一个以黄金打制而成的寿果。负责小盘和朱姬安全的昌文君最是紧张,与众御卫对这批杂技员虎视眈眈,防止有人心怀不轨。项少龙和滕翼等聚精会神观察这批待会将伏击他们的敌人,见他们不论男女都身手不凡,均心生戒惧。若非有蒙恬通风报讯,猝不及防下,说不定真要吃上大亏。
  那十一位美女在八名有若崇山的力士衬托对比下,施展柔骨绝技和精采的舞姿,引得全场欢声雷动。杂耍团退下后,众宾客仍是议论纷纷,对这批软骨美人怀念不已。吕不韦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众人知道好戏来了,倏地静了下来。大堂内近千对目光,全集中到这权倾一时的冒险家身上。
  吕不韦干咳一声,正要说话时,嫪毒含笑而起,向吕不韦遥遥施礼,众人正大惑不解,嫪毒已微笑道:“若下官猜得不错,仲父是否要宣布项管两位大人的比武争美呢?”吕不韦呵呵笑道:“嫪大人真懂揣摩别人心意,事实正是如此,不知嫪大人是否另有高见?”他语带嘲讽,暗指嫪毒擅于逢迎朱姬,颇为阴损抵死。
  嫪毒就算不高兴,亦不会表露出来,淡淡道:“好事成双,主菜上席前,也该有些可口小点。不若先由下官家将与仲父手下高人,来一场点缀助兴,趁趁热闹,仲父意下如何?”众宾客那想得到会横里杀了个嫪毒出来,公然向吕不韦挑战。秦人好武,宴会比武乃家常便饭,好事者更纷纷喝采叫好。小盘见嫪毒说话前,没有先向自己请示,知他恃着朱姬,并不把自己放在眼内,比吕不韦更嚣张狂妄,心中暗怒。
  这边的乌应元向项少龙低声道:“嫪毒是不甘寂寞了。”项少龙含笑点头。他当然明白乌应元意之所指。自周室式微,诸侯称霸,各国权贵均盛行养士之风。这不单是搜罗人材,以为己用,更是身分地位的象征。权贵间家将卿士的比武,更代表着门客实力的较量。嫪毒得太后朱姬支持,势力日增,自是希望趁此机会,扬威立万,一显威风,假若他派出的门客高手能胜过吕不韦的人,不但那胜出的手下声价百倍,还可突显出他嫪毒现时的权势地位,一举两得。
  在某一程度上,项管之战中嫪毒可能仍是看好管中邪,所以若能先胜上一场,那就算管中邪真的击败项少龙这西秦第一剑手,管中邪仍未可算无敌,因为嫪毒仍拥有一位胜利者,不让吕不韦专美。项少龙目光扫过嫪毒手下门客,见那令齐脸有得色,立知此计必是出于此君脑袋,遂对此人留上了心。
  吕不韦呵呵再笑,显是看穿了嫪毒心意,别转身来,同小盘恭敬道:“比武助兴,既可增添热闹,更可显扬我大秦武风,请储君示准。”嫪毒和朱姬同时脸色微变,知道吕不韦故示尊重小盘意见的姿态,自是用心不良,其图加深朱姬嫪毒方面和小盘的分歧。就好像只有他才尊重小盘的样子。
  整个大堂肃静无声,千百道目光全集中到这未来秦始皇的身上去。小盘也是了得,像丝毫不明白吕不韦的暗示般,含笑对嫪毒道:“嫪卿家会派出那位剑手来让我们一开眼界呢?”韩竭由嫪毒旁霍地立起,大步走到堂心,下跪道:“内史府客卿韩竭,请太后储君赐准献技。”这番话既自负又倨傲,特别强调要得到朱姬的允准,摆明针对吕不韦刚才没有把朱姬这太后放在心上。
  近月来韩竭在咸阳声名大噪,直迫项少龙和管中邪这两大顶尖剑手,各人见嫪毒派的人竟然是他,登时兴奋起哄。吕不韦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小盘笑向朱姬道:“一切由太后作主。”这么一说,众人更是兴奋,此一道主菜前的美点,已是势在必上。难道朱姬会和深得她恩宠的嫪毒抬杠吗?
  果然朱姬轻柔地道:“韩竭乃有稷下剑圣之称的忘忧先生曹秋道的得意门生,剑法超群,不过仲父手下亦能人无数,必可派出人选,好迫得韩先生抖出绝艺,让我等见识一二。”滕翼见朱姬摆明捧嫪毒压吕不韦,虽对后者绝无好感,仍忍不住低声对顶少龙等道:“真想去把韩竭的龟卵子捏了他娘的出来。”项少龙听得好笑。回答道:“二哥总有机会的,何不现在借吕不韦的人,看看这龟卵子有何本领。”
  荆俊肯定地道:“吕贼必会派许商出来,除他和管中邪外,怕没有人是这龟卵子的对手了。”事实上除他们外,堂内人人都在猜测吕不韦会派何人出来应战。此等胜败关乎到吕不韦的面子和荣屏,吕不韦自不敢轻忽对待。吕不韦的目光果然落到许商身上,岂知就在此时,与许商有师门之辱的连蛟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恭身道:“请仲父允许连蛟出战。”连蛟亦是当今咸阳炙手可热的剑手,曾多次在宴会场合显露身手,众人见他自动请缨,登时鼓掌喝采。
  吕不韦显然对他颇有信心,呵呵笑道:“好:但记着点到即止。”只有管中邪和许商同时皱起眉头,显然并不看好连姣。鼓声轰然响起。众人均知好戏立即开场了。
  两人隔了丈许,并排面向主席位的小盘,吕不韦和朱姬,先致以武士敬礼,随即转身面向对手,四目交投。韩竭平时虽予人倨傲无礼的印象,但这时却像变了另外一个人般,非常沉着,全神贯注打量对手,没有半点轻敌或疏忽大意。他右手握在剑柄处,稳定而轻松,两脚微分,不动如山,虽没有摆出架势,但却比任何姿态更有震慑人心的高手风范。连项少龙和滕翼等也暗暗为他喝采。
  他的眼神变得剑般锐利,但却没有透露出分毫心中的情绪,使人更觉得他深不可测,难以猜度。大堂内鸦雀无声,人人屏息静气。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感觉,这非是各人今晚特别有耐性,而是没有什么特别大动作的韩竭,已足以生出强凝的气势,镇慑全场。最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是他竟清楚传达出一种信息,就是除非他不出手,否则必是石破天惊的攻势。
  滕翼在乌应元后侧过来,奇道:“这小子与善柔同出一门,为何却完全不同剑路呢?”项少龙刚和纪嫣然交换了个心生惊异的眼神,闻言道:“只从曹秋道能调教出两个不同的徒弟出来,便可知曹秋道确已达大宗师级的境界了。”
  滕翼点头同意。要知若是一般下乘剑匠,只知照版煮碗地把自身技艺授与徒儿,很容易培造出另一个自己来。只有博通剑术的宗师级人物,才能因材施教,令徒儿发挥出本身的优点和特长。善柔以快为主,剑走飘灵。韩竭则以稳为重,剑求势求狠。只从两者的分别,便可推测出曹秋道的成就。
  另一边的连蛟虽一向狂妄嚣张,但际此生荣死辱的关键时刻,亦变得气度沉凝,严阵以待。表面上一点看不出他落在下风,还拔出长剑,横在胸前,威势十足,可是众人总有他给剑尚未出鞘的韩竭比了下去的感觉。两人对峙了半盏热茶的工夫,韩竭忽地微微俯前,像只寻到猎物弱点的斑豹般,双目厉芒剧盛,凝注对手。事实上两人的距离没有丝毫改变,但众人却猛地感到韩竭已主动出击了,个中情势,确是难以言喻。
  果然身在局内的连蛟在对方惊人的气势压迫下,不得不立即发难,爆出震撼全场的一声咆吼,手中剑化作长虹,在暗含奥理的步法配合下,越过了近丈的距离。长剑变化了几次,最后才斜挑韩竭握住剑柄的手。明眼者都知他剑势的每一个变化,不但可迷惑敌人,还藉之加速增劲,使攻至敌人时气势力道均能臻达最巅峰的一刻。而他直取对方握剑的手,更是最厉害处,务今韩竭不能全面发挥剑招。
  纵使伤不到人,但高手交战,只要一旦失势,必绝难平反败局,所以无论在剑术上或战略上,连蛟无疑已可跻身第一流剑客的行列。这时连项少龙等都觉得韩竭有点过于托大,暗叫可惜。“锵!”韩竭右脚移前,身子奇异扭侧,寒光闪闪的剑滑了一截出来,在灯光照耀下爆起一团耀人眼目的异芒时,一分不误的就只凭那露出了半截鞘的剑刃硬挡了连蛟迅若闪电,厉若雷霆的一剑。
  连蛟想不到对方胆大至此,已来不及变招。韩竭竟再踏前一步,右肩一耸,往连蛟胸口撞去,右手同时用力把剑推回鞘内,神乎其技地夹着了连蛟的少许刃锋。全场各人无不动容,如此剑法,确是世所罕见。这样当然锁不死连蛟的长剑,但已足使他剑势顿挫,若被对方肩头撞上胸口,更要当场出丑,骇然下连蛟抽剑猛退。惊天动地的攻击,立时冰消瓦解,还惨失主动之势。
  “锵!”韩竭那把光华流动得有若幻象的宝剑,终于出鞘。只要不是瞎子,就该知那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刃。项少龙自问下亦知韩竭的剑更胜李牧赠给他的血浪。滕翼叹道:“连蛟完了!”
  “停手!”众人齐感愕然。韩竭的宝剑本要乘势追击,闻言只好倏然立定,剑回鞘内。连蛟仍被韩竭气势所慑,虽未露出败象,但只要看他连退七步,便知他形势不妙之极。众人定过神来,循声望去,发话者原来是管中邪。管中邪哈哈一笑,道:“敢问韩兄,这把宝剑出自何人之手,叫什么名字。”
  若换了别个人说这番话,必会惹得全场起哄,怪管中邪取巧为己方的连蛟解困,可是管中邪自有一股理所当然的风度,教人不敢妄定他在施展诡计。韩竭刚好面对管中邪的一方,微微一笑,剑再离鞘,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竟甩手掷出,旋风般向管中邪旋去,但由于运劲巧妙,长剑到达管中邪身前三尺许时,刚好是剑柄的一方向着管中邪。
  众人目瞪口呆时,管中邪轻轻松松,漫不经意的探出巨手,指曲成虎爪,拇指在下,准确无误地舍剑柄而捏着刃身。时间似若停顿了下来。本是狂旋的宝剑余势全消,乖乖的给锁在管中邪的五指关内。管中邪横剑眼前,啧啧称善。韩竭见管中邪露了这一手,亦像其他人般为之动容,再微笑道:“剑名破军,乃敝师珍藏十大名剑之一,出自欧冶子之手。”
  全场立时起哄。欧冶子乃铸剑大师,古今除干将莫邪夫妇外无人能及,只此一剑,便随时可换来足够普通人一世用之不尽的钱财。最尴尬的是连蛟,呆立堂心,进退不得。管中邪又欣赏了半晌后,将剑抛还韩竭,笑道:“剑好人更好,这一仗是敝师弟输了,异日若有机会,必向韩兄请教高明。”众人掌声轰起,却非为了韩竭的绝世剑术,而是对管中邪的风度心折。
  嫪毒等自然不大是味道。项少龙等却是心中佩服,管中邪来了这漂亮的一手,既技惊四座,救回了连蛟,更压下了韩竭的锋头。一举三得,真亏他有这种应变能力。众人望望管中邪,又瞧瞧项少龙,显都感到管中邪的锋芒,突然间把项少龙全盖过了。吕不韦显然对这得力手下应变避辱的手段非常欣赏,举杯道:“来!让我们为这场别开生面的比试喝一杯!”众人欢呼声中,举杯回敬。连蛟一言不发,返席去了。韩竭则接过仆人递上的美酒,饮胜后才施施然回席,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吕不韦再要说话时,嫪毒后席的国兴忽然站了起来,先向小盘等施礼,大声道:“刚才一战,虽是精采,却未能尽兴,小人斗胆,想请一位高人下场陪小人玩上一场,以竟余兴,请太后、储君和仲父赐准。”此语一出,顿时全场肃然,暗猜他想挑战何人。连嫪毒都皱起了眉头。显是此事并未先得他同意。只有邱日昇等渭南武士行馆诸人,人人脸有得色,不用说是早有预谋,想借此机会,重振行馆在咸阳的声威。项少龙脑际灵光一现,已知道国兴要挑战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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