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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干将莫邪

  一晃眼三个月过去了,阮天华把「形意拳」和「形意剑法」也传给了小红。
阮天华已把「紫正神功」二十四个坐式全练会了。自己可以感到的,除了在黑暗
的洞窟中,不用火筒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之外,身子也轻了许多,真气可以随意
运动,他自己也不知功力究竟精进到如何程度?

  小红在这三个月中,学会了「形意拳剑」和「紫云剑法」,「紫府迷踪」,
武功自然也精进甚多。尤其两人有了亲密关系,她一颗心只在「大哥」的身上,
一天也不知道要叫上几声「大哥」,娇憨得有如依人小鸟,却又善解人意,阮天
华对她也爱护备至。

  「唉。」小红望着圆形的石窗,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大哥,我们每天苦
练武功,但就算练成通天的本领,出不去又有什么用呢?」

  阮天华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妹子,你还记得不?那天我们从石缝中上来,
发现这里是一个石窟,就爬了进来,如果没发现这里一个石窟,那该怎么办?」

  小红道:「如果没有这个洞窟,我们可能循着石缝还会爬上去。」

  阮天华拍手笑道:「这就是了,这一石缝可能是某一次大地震时裂开来的,
可能一直通往上面,我们循此石缝上去,也许出得去也不一定。」

  小红听得眼睛一亮,喜形于色道:「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呢?」

  阮天华笑道:「我们既然来也,就是知道出路,也要等练成了才能出去。」

  小红兴奋的道:「我出去看看。」

  阮天华道:「如有出路,我们就上去了,还要看它作甚?」

  小红已往洞口奔去,一面回头道:「不,如果真有石缝可以出去,自然先看
好了,才好准备。」随着话声,她已闪出洞去。

  不过一回功夫,小红喜孜孜的跳了进来,叫道:「大哥,这洞口左首果然有
一条裂缝,往上通去,只要这条裂缝一直通到上面,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阮天华道:「那就走吧。」

  「慢点。」小红道,「石窗前面的朱果,还有很多,上去了,只怕就回不来
了,我们应该摘一些带出去才是。」

  阮天华道:「摘了如何带得出去?」

  「自然是手提着出去咯。」小红看了大哥身上的长衫一眼,说道:「大哥,
你把长衫脱下来,就可以包上几十个呢。」

  阮天华笑道:「好罢。」当下就脱下长衫来,放到地上,两人半俯着身子探
出石窗,挑较大的朱果摘取,不消一回,就已摘了二三十个。

  阮天华道:「够了,再多,只怕带不出去了呢。」

  小红又摘了七八个才住手,用长衫包好,伸手提了提道:「又不很重。」

  阮天华道:「不是重的问题,如果上面山缝仅容得一个人通行,包裹大了,
就拿不上去了。」

  小红道:「这条石缝上砂石很多,我们一已走动,和我们上来的时候一样,
只怕又会滚滚泻落,把石缝堵塞起来,以后怕也没有人能上来了,我们应该去向
白鹤真人叩谢告别才是。」

  阮天华点点头道:「妹子说得极是。」两人走入洞里双双跪下,朝白鹤真人
遗蜕叩了几个头,才一同站起,退出里洞。阮天华提取一包朱果,说道:「让我
走在前面。」当下举步跨出石窟,踏上左首一条裂缝。

  这条裂缝虽然也有些坡度,但却十分陡峻,好在两人在石窟中耽了三个月时
间,内功精进,走来并不吃力。小红说得没错,这石缝之间,积满了砂石。阮天
华走在前面,一路提气而行,脚下极轻,滚落的也极少。

  走在后面的小红心思镇密,怕被坏人发现白鹤真人成道的洞窟,巴不得自己
两人走过之处,由砂石把山缝填了起来,因此走过之处,故意脚下用力,积聚的
砂石经她这一踩动,就象流水般往下滚落,一时流沙之声大作。

  石缝裂处斜斜往上,也略有曲折,那是依着山腹间的砂石层裂开来的,也许
经过一场大雨之后,此处可能是一道山崖中的暗流。因为有许多处,都是在石隙
间通过,两人时而盘曲,时而陡升,石缝虽然仅能通人,但并不感到闷气,可见
上面定有通风之处。

  这样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估计至少已在山腰以上了。阮天华目能暗视,忽见
发现头顶不远,依稀似有天光,心中一喜,急忙回头叫道:「小红,上面好象有
天光了。」

  小红道:「那就快些上去。」阮天华微一吸气,身形直拨而上,原来裂缝尽
头,又是一间石室。

  阮天华弯着腰跨出石缝,目光一转,这间石室只有四五丈见方,到处乱石累
累,天光就是从前面洞口射进来的,洞外白云如絮,青天如镜,不见一座峰峦。
小红跟着跨上,看到洞口天光,不觉喜道:「我们终于出来了。」

  阮天华忙道:「慢点,你不要慌慌张张的冲出去,当心下面是一落千丈的峭
壁。」

  小红掠掠鬓发,又拍了拍一身灰尘,笑道:「我才不会这样鲁莽呢,这一段
路,走都走累了,先坐下来歇息,吃一个朱果,可以恢复疲劳。」说着从阮天华
手中接过包裹,取了两个朱果,坐到大石上,剥去外壳,递给阮天华。

  阮天华说了声:「谢谢。」接过朱果,朝洞口走去。

  这座洞窟原来是在一座高峰之上,离绝顶应该不远了,四周群峰都在白云之
下,只有寥寥几个露出一点峰尖,看去宛如海中的礁石。只有自己立身之处的这
座山峰,却巍然独峙,高出云端,不用登临绝顶,已可一览群山小了。

  洞窟外面,不用说当然是悬崖峭壁,十分峻险,但以两人的功力来说,纵然
没有山径,也并不足畏。这就回身走入,含笑道:「你不用发愁了,我们休息一
会儿,就可以下山了,大概赶到山下,天还没有黑呢。」

  小红道:「我们上来的这条裂缝,该想个法子把它堵起来才行,如果有人循
着下去,就会找到白鹤真人的洞窟了。」

  阮天华笑道:「我们一路上来,滚下去多少砂石,纵然没有完全堵塞,也没
人下得去了。」

  小红道:「不,滚下去的只是砂石,时间稍久,还在慢慢的沉下去,这条石
缝还是会露出来的。」

  阮天华笑道:「这就叫做留待有缘。」

  小红道:「我看紫府铨真所载的武功,非同寻常,你总可以感觉得出来,你
传给我的一套形意剑法,是形意门最高深的武功了,但我练会了之后,就觉得比
起紫云剑法,总要逊上一筹。」

  阮天华道:「你说得对,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小红道:「这就是了,剑法已是如此,那紫正神功就更高了。这样高深的武
学,留在这里,本来还投有人知道,象桑鸠婆、崆峒黄衫等人找了一阵,找不到
什么,也许以为只是传言之误,也就算了,但我们两人忽然又在江湖出现,武功
比从前又高出很多,他们自可想得到我们必有奇遇,如果有人到山上来找,只要
细心一点,就不难发现这条石缝,留待有缘虽然不错,但若是让坏人进得去,如
虎添翼岂不更坏?」

  她口气稍顿,接着道:「下面的石缝,不用耽心会被人发现,因为从上面滚
下去的砂石,大概足可把石缝填满,就是有人想挖掘上去,也极无可能,但这里
的裂缝,时间稍久沙石只会往下去,迟早会露出来,所以我想这里有不少大大小
小的石块,我们花些工夫,把它填起来才好。」

  阮天华点头道:「妹子这顾虑也未当不对,好吧,我去试试,搬几块石块,
把它堵起来就好。」说着站了起来。

  小红道:「这是我提出来的,我也去搬。」

  阮天华道:「不用了,还是我一个大人来的好。」

  这就走了过去,先前找了几块磨盘大的石头,往裂缝中推了下去,觉得并不
费力,又推了几块较大的,发现自己依然并不觉得吃力,这几块大石,少说都有
二三百斤重了,居然亳无不费力就推动了,这才发现自己这三个月来内力不知增
强了多少。

  石缝间经他推下去十来块磨盘大的石块,震得隆隆之声不绝,自然也有不少
砂石跟着泻下,差不多已可把石缝填满,这就又移了几块比入还高的巨石,堵住
裂缝之上。小红看得暗暗惊喜,说道:「大哥,你移过去的几块大石,几乎都在
千斤以上,你好大的力气。」

  阮天华笑道:「这大概是练了紫正神功,内力增强了很多。但这几块大石,
虽然逾千斤,我只是慢慢的把它推过去,并不是把它举起来。」

  小红道:「换了我,最小的也推不动呀。」

  阮天华道:「这三个月来,你练的形意门内功,进步也极快,等到有了五成
火候,基础有了,就可练紫正神功了。」

  小红道:「我这样够了,又不去和谁打架。」

  阮天华笑道:「练功本来不是去和人家打架的,纵然不能成仙证道,至少可
以却病延年,到了年老的时候,看去要比别人年轻得多。」

  小红咭的笑道:「这么说,我们都要活到百岁了。」

  阮天华道:「人本来都可以活到百岁,练功的人,修练功深,至少可以活到
一百五十岁以上。」

  小红笑道:「那时我不成了老太婆了?」

  阮天华望着她笑道:「那时我也变成了老太公,我们再到这里来,就可以在
石壁上题上名字,人家都会把我们看作半仙呀。」

  小红提起包裹,甜甜一笑道:「好了,那是一百年以后的事了,我们还是下
山去罢。」

  「不。」阮天华站起身道:「我要试试我的功力。」说完,走到一堵较为平
整的石壁面前,伸出手去,一面默运神功,默指如戟,朝石上写去。

  他这一运功,果然指力如锥,石屑纷下,写了「百年后重来」五个字,每一
笔都有五分来深。

  这下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从前只是听爹说过,只有练成「金刚指」的人,
可以用指代笔在石上写字,自己这样信手写来,竟然比「金刚指」还要深得多。
小红看得更是高兴,喜道:「大哥,原来你的功力竞有这样深厚了。」

  阮天华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好了,我已经写了百年后重来,过了一百
年我们再来吧。」

  他那里知道五山主祝神机虽然把他迷失神志,但却以「开顶大法」练了三个
月武功,由五位山主倾囊传授,那三个月,因神志受迷,杂念不生,足可抵得旁
人一年苦练,后来在放鹤洞中,每天以朱果裹腹,练成玄门至高无上的「紫正神
功」,目下功力,足以列名江湖顶尖高手之中,只是他连自己也不知道罢了。

  小红偏头问道:「这里不知是什么山?」

  阮天华道:「我们下去问问就知道了。」

  现在已是太阳下山的时候了,田野间夕阳斜照,竹林中炊烟缕缕,太平盛世
的农村,呈现出一片安和宁静的景象。阮天华、小红两人走近一家竹篱房舍的短
垣前面,就站停下来。阮天华提高声音说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只听柴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白发婆婆看到两人,就含笑问道:「两位客官
有什么事?」

  小红抢着道:「老婆婆,我家相公在山中走迷了路,一路找到这里,天色已
经晚了,想在婆婆家借宿一宵,明日一早再赶路,请婆婆行个方便。」

  白发婆婆看了两人身上衣衫不少地方沾满了泥土,确似山中迷路模样,小红
又口称「相公」,像是书僮,这就含笑道:「借宿一宵不妨,二位请进来吧。」
两人跟着走入,只见屋中收拾得极为整洁,板桌木凳也很干净。

  白发婆婆说道:「二位只管请坐,这时候从山中出来,想必还没有用饭,老
婆子去弄些现成的饭莱,二位只好将就些了。」

  阮天华道:「多谢婆婆,真是不好意思。」

  白发婆婆道:「不要紧,都是现成的咯。」说着,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儿,只见她端着一个木盘走出说道:「相公是读书人,山居简陋,
只有粗茶淡饭,二位只怕吃不惯呢。」把木盘搁到桌上,取出两茶一汤一箩糙米
饭,和两付碗筷,放到桌上。

  阮天华道:「婆婆太客气了,这样已经很好。」两人移过板凳,坐了下来,
小红取过饭碗,替阮天华装了一碗,自己也装了一碗,就吃了起来。

  茶肴只有两碗,一碗青菜,一碗梗豆、汤是蛋花汤。两人已有三个月没有吃
饭了,虽是糙米饭,吃起来就觉得特别有一股饭香,阮天华一连吃了三碗,小红
也吃了一碗。这一阵工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发婆婆进去点了一盏油灯,放
到桌上,一面笑道:「二位怎么不吃了?」

  阮天华道:「真要谢谢老婆婆,我们都吃饱了。」

  小红道:「老婆婆,我们相公想请问你一声,这里的一座高山,不知是什么
山?」

  白发婆婆笑道:「这里是武功山,最高的山峰,叫做白鹤峰。」

  小红又道:「老婆婆只有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白发婆婆收过碗筷,一面道:「我那老伴这几天老病复发,躺在床上,唉,
上了年纪的人,不中用了。」

  小红取出一锭银子,含笑道:「婆婆,这些不成敬意,你收了吧。」

  白发婆婆推着她的手;笑道:「小哥不可如此,粗茶淡饭都是现成的,怎好
收相公的银子?」她不肯收。

  小红道:「婆婆如果不收,我们就更不好意思了。」

  白发婆婆还是不肯收,连连摇手道:「小哥,你快收起来,二位山行迷路,
借宿一宵也是常有的事,怎好收相公的银子?这个万万收不得。」

  阮天华看她坚决不肯收受银子,只得道:「老婆婆既然不肯收,你就收起来
吧,这里老丈身子不舒服,躺在床上,我们从山上摘来的果子,你取几个出来,
给老丈、老婆婆尝尝吧。」小红只得收起银子,打开用长衫包着的朱果,取了四
枚,放到桌上还没开口。

  白发婆婆忽然目射奇光,惊异的道:「朱果,二位是从那里采来的?」

  小红看她神情有异,她为人机警,就笑着道:「原来这叫朱果,我们昨晚在
山中迷路,一天没吃东西,看到一支古藤上结了许多果实,只吃了一个,就觉得
精神好了许多,肚子不饿了,所以把它全摘了下来。」

  白发婆婆道:「你们在一支古藤上摘下来的,奇怪,这朱果只有白鹤峰千丈
壁上才有,那是一座千丈峭壁,无人上得去,上面虽然结着累累朱果,但这是仙
品异种,据说吃了会延年益寿,百病消散。」

  「还是百年前一双仙鹤从昆仑山衔来的仙种,在石壁缝中生长,一年之中,
随着季节变换颜色,春天果实是绿色的,到了秋天变成红色,到明年春天,又变
绿了,所以很少会掉下来,千丈峭壁之下,又是一道山溪急流,就是偶而掉下一
个来,也被水冲走了,没有人拾到过一个,二位居然摘到了这许多。」

  小红道:「我们也是无意中在一处山洼边看到的。」

  白发婆婆问道:「二位还记得在那里吗?」

  阮天华摇摇头道:「昨天也是这个时候,天快黑了,我们走得一身疲乏,想
找口水喝,是在溪边一处草丛中发现的,在山中迷了路,不记得在那里了。」

  白发婆婆看两人年纪极小,当然不可能会在千丈峭壁上摘来的。

  那么他们说是在一处山洼中摘到的,也自然可信,她满脸欢笑说道:「相公
真是仙缘巧合,才会采得到这许多朱果,这是千百年难逢的奇遇,平常人想求上
一枚,都求不到呢,相公赐了四枚给老婆子,咱们真是沾了相公的光,才有此仙
缘,我那老伴的老毛病,也可以治好了,真要谢谢相公了。」说着双手捧起四个
朱果,正待进去。

  小红问道:「婆婆,这朱果能医病吗?」

  白发婆婆笑道:「老婆子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这是仙品异种,吃了会延年益
寿,百病消散,自然能治病了,譬如五痨七伤身体亏损,都会有效,还能去热解
毒,功用可大着呢,就是摘下来了,也能保持数年之久,春天仍会变绿,秋天变
红,等到完全干了,功效还是一样,你家相公好好收藏,这是世上少有的仙果,
如果是练武人,服了之后,更能目敏耳聪,益气轻身。」

  说完,匆匆往屋后走去。

  小红喜孜孜的道:「相公,你听到了没有,这朱果竟有这许多好处,不是小
的把它全摘了下来,真是错过了仙缘了。」

  白发婆婆再次走出来,就朝两人含笑道:「二位请随老婆子到里面去,时间
不早,二位也可以休息了。东首一间,本来是我媳妇的,她前几天回娘家去了,
正好空着,二位将就住一宿吧。」一手拿起灯盏,走在前面领路。

  阮天华,小红跟着她走入房中,房门并不大,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小桌,
两把凳子,她放下灯盏,就自退出。小红看到房中只有一张床,粉脸不禁骤然红
了起来,她和大哥在山腹石窟,虽然已经多次有过亲密关系,但是此情此景,还
是让她面红耳赤,心头小鹿狂跳不止。

  阮天华过去掩上房门,回身说道:「妹子,明天我们到了镇上,就去买几套
衣衫,让你换回女装。」

  小红道:「我还是穿男装的好,我们走在一起,也比较方便。」

  阮天华道:「那你也不用再扮书童了,穿上长衫,就说我们是兄弟好了。」

  小红道:「对了,大哥,我们要到那里去呢?」

  阮天华道:「我原是找爹和四师叔来的,如今一晃眼半年过去了,我想四师
叔早已回去了,自然要回家去了。」

  小红道:「那么我呢,我……」

  阮天华握住她的手,说道:「你自然跟着我一同回去了。」

  小红心里甜甜的,任由他握住了手,但俏脸红晕低下头去,低声说道:「我
和你一同回去……我……只是一个丫环……你不怕……」

  阮天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头吻着她的面颊,低声道:「放心,爹虽然较
为古板,但四师叔最疼我了,我们把经过情形说出来了,你不但救了我的性命,
而且我们都是白鹤真人的门下,就是同门师兄妹,爹也自然会同意了。」

  「同意」这两个宇,钻进小红的耳朵,自然是她最爱听的了,但一张脸羞得
更红,口中只是轻「哼」了一声。阮天华一颗头再低了一些,想去吻她樱唇。

  小红轻轻把他推开,忽然低哦一声道:「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先去找伏大娘
才是。」

  阮天华道:「为什么?」

  小红轻笑道:「你怎么忘了,你脸上是伏大娘给你易容,现在还是于公子的
面貌,没有大娘的洗容剂,你回去了谁会认你,说不定还说你冒充阮相公呢。」

  阮天华低啊一声,摸摸面颊,点头道:「不错,你不说我倒忘了,好,我们
那就先去找伏大娘。」

  小红望着他,轻笑道:「只是到了大娘那里,你洗去易容药物,不再是于公
子了,我就不再是你的书童,自然不能再跟你走了,要还给伏大娘了。」

  阮天华急道:「这怎么成?你怎么能留在伏大娘那里?」

  小红笑道:「我本来是伺候伏大娘的丫头,怎么能不留下来呢?你又怎么好
跟伏大娘说呢?」

  阮天华道:「但你是我的妹子了。」

  小红道:「这不过是你说的罢了,伏大娘岂肯相信?再说,我是她的丫头,
她不肯,你又有什么辨法?」

  阮天华一呆道:「她要多少身价,我都给她好了。」

  小红低头道:「我是大娘从小养大的,她……一定不会肯的……」

  阮天华道:「那我们不用回去了,我也不用再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了,我们
明天就回到山上去,在石窟中过一辈子也不回去了。」

  小红听得大是感动,一下扑入他怀里,流泪道:「大哥你对我太好了,方才
只是和你开开玩笑的,伏大娘是好人,她对我象女儿一样,从没把我看作丫头,
她如果知道了我们这段经过,她高兴还来不及,不会留着我不放的……」

  阮天华喜道:「原来你坏……」这下他捧起她粉脸,低头吻住了樱唇,再也
不放。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双手,低声道:「时间不早,我们该上床去了。」

  小红脸热心跳道:「大哥……」

  阮天华低低一笑道:「小红,因为忙于练功,我们也很久没有在一起了,你
难道不想要吗?」

  小红大羞,低声娇嗔:「哪有这样问的……我……我怎么说嘛……」即使已
经温存多次,小红依旧难掩羞赧之情,此时在阮天华抚摸之下,芳心如醉,不自
觉地呻吟起来。

  阮天华抓住她的睡袍衣襟,轻轻拉向两旁,展露在眼前的是一对光洁如白瓷
的乳房。阮天华伸出食指,轻触着那颗引人遐思的突起,柔声道:「小红,你的
身体最可爱了。」小红粉脸含羞,叹气似地呵了一下。

  以指拨乳似乎尚有不足,阮天华让小红坐在自己腿上,捧起那娇贵的双乳,
略一低头,吻了上去。小红玉体轻抖,颤声道:「阮大哥……别……嗯嗯……」

  阮天华吻着挺立的乳首,心中忽地怦然一跳道:「小红,你这儿好香啊。」

  小红一阵害羞,低声道:「你……你别羞我啦……」

  阮天华道:「不,真的很香呢……」口一张,舌头往她乳头舔去。小红涨得
满脸红通通地,阮天华见她这般害羞的模样,心中一阵冲动,十指如捏面般把玩
两个乳房,伸舌舔着乳头。

  「哎呀……向……阮大哥……不要啦……啊……」小红心魂俱酥,纤纤素手
按在阮天华颈后,不住声地呻吟。阮天华索性将乳头含在口中,轻轻吸吮起来。
这一下立时引得小红浑身一颤,娇声阵阵,不能自己。

  阮天华一对手掌时搓时压,小红身子本就敏感,在他引逗之下,顿时轻颤不
已。阮天华一手拉过小红手腕放在她腰带上,示意她脱下裙子。小红羞不可抑,
但她对阮天华本是柔顺之极,当下双手松开腰带,摆腰动脚,将群子脱到了大腿
一半,便羞的不敢再动,低声求道:「阮大哥……可以了喔?」

  阮天华停下吮乳动作,低头看着小红的私处,不觉心跳不已。小红羞得不敢
言语,急促地呼吸着。阮天华放开她的胸脯,抚摸着小红全身上下的肌肤,吻着
她的香唇。小红「嗯」地一声,忘我地回吻着。阮天华握着她纤细的手腕,贴在
自己的衣衫上。小红深深吸了口气,为阮天华慢慢脱下衣物,动作温柔之至,一
边脱着,一边轻声喘息,脸上如有醺醺之态。

  脱到裤子之时,小红稍见迟疑脸色烫红得几乎冒出烟来,怯怯地脱了下来,
阮天华下身早已昂然而立,气势腾腾,看得小红一阵晕眩,忙别过头去。经过一
番火热的前戏,阮天华已是如同身置炭火,眼见小红不胜娇羞的神态,忍不住热
血上涌,把小红搂进怀中,激烈地爱抚热吻起来。

  「啊……啊呀……哈啊……」小红发出了令她自己都听了脸红的呻吟,埋首
于阮天华厚实的胸膛间,吻着他的身体,也将柔软的嫩乳往他不住推送。两人炽
热地交缠在一起,双双倒在锦床上。阮天华品味着小红光滑柔嫩的肌肤,他亢奋
已极,一举分开了两条美丽的长腿,往那鲜艳的秘地冲入。

  「唔……啊……」小红蹙起蛾眉,极力压抑着不叫出声来。然而这只是她自
身的小小矜持罢了,转眼间,她的吟叫声,已销魂到了让阮天华也禁受不住的地
步。

  从初夜至今,两人已不知交合了多少次,面对心中无限爱恋的阮天华,小红
哪里能够自制,随着阮天华的进攻,神情越发娇柔,动作也是渐渐没了顾忌,跟
首次共享云雨的景象天差地远。唯一不变的,就是她仍旧害羞,只不过身体不肯
配合,总是反应得十分激烈。雪样的胴体在阮天华充满冲劲的来袭之下,已显得
鲜润欲滴。

  小红迷糊地喘道:「大……哥……哥……啊……唔唔唔……呼啊……好……
好棒喔……啊……」

  阮天华大力抽送,在她耳畔低声道:「什么东西好棒啊?」

  小红耳根发烫,羞红着脸叫道:「你……啊啊……那……个……唔……」她
虽然正陶醉在快感之中,毕竟还有些清醒,害臊之余,如何能说得出口?阮天华
使足精力,奋力挺进,直摆布得她娇躯乱颤,纵声娇啼,一张床上凌乱不堪,处
处沾湿,两人下身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又快又响。

  「啊呀……啊啊……唔……哈啊……阮大哥……太……啊啊……」小红正自
轻飘飘地,忽地阮天华一个翻身,躺在床上,小红反在其上。

  阮天华抱住她的粉臀,挑逗着紧密的沟股,道:「小红,你坐起来。」小红
心头袭上一阵羞意,一边迎合猛烈的摆动,一边无力地从他胸膛爬将起来,腰枝
似乎不堪负荷,如欲折断。小红楚楚可怜地望着阮天华,慢慢扭起腰来。

  阮天华捏着她丰盈细嫩的香臀,眼里观看她摆身晃乳的撩人体态,下身更感
受到她笨拙却认真的服务,真是兴奋得血脉贲张,低声道:「小红……你……你
做得真好了……」

  小红轻呼一声,满脸娇羞,眼波盈盈,如要滴出水来,娇喘着道:「你……
你又在……啊……唔……又在……笑我……了……嗯啊……」

  这个体位他们早已做过,那自然是在白鹤洞中。当时小红尚不敢行此特别的
姿势,阮天华也只初经人事,都未能充分享受。时隔多日小红已能放开矜持,虽
然技巧平平,阮天华却仍情绪高亢。别说小红的身体美不可当,单是那含羞带怯
的娇态,已令人三魂不见了七魄。

  更有甚者,小红现下摆腰之际,两个玲珑剔透的嫩乳便跟着急速摇晃。小红
越看越是难为情,失神地叫道:「阮大哥……我……啊……嗯嗯……让我……让
我在下面啦……」阮天华却不肯翻身,抓住小红的腰际,帮着她猛力动了起来。
小红浑身火热,阵阵力道自下身贯入,强烈的快感逼得她浪态百出,身体已受不
得自己控制了。

  「啊……呃呃……唔……啊……不……行……不行了……啊……」此时的小
红已然深深溶在一片激情之中,再也支持不住,大叫一声:「阮大哥。」右手一
滑,整个身体重重朝阮天华身上卧倒,腰间做出了最后一下律动。

  阮天华全身之力奔腾而出,直冲霄汉般向上注入心爱的身体之中。「啪」地
一声,小红伏贴在阮天华身上,星眸紧闭,接受了这道慑人的威力。阮天华无止
尽似地爆发着,少女的私处一阵又一阵地紧缩,阳刚的精华灌满了娇弱的秘地,
甚至逆流而出。

  风平浪静,床上一片狼藉,一对喘息不止的爱侣互相搂抱着,丝绒被子已落
下床去。

  小红脸蛋靠在阮天华面前,轻声道:「阮大哥,你以前不会喘成这样喔。」

  阮天华微微一笑,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道:「瞧你多厉害,就是跟别人比划
功夫,我也不会打到这么累。」

  小红俏脸生晕,轻声道:「你就喜欢取笑我。」两人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得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音,自远而近,逼近茅屋。阮天
华早已闻声警觉,睁开眼来,看到小红也倏地睁眼,两人迅速起身穿好衣服。阮
天华附着小红的耳朵说道:「外面好象有七八个人,身手不弱,你切莫作声,看
他们是做什么来的?」

  小红点点头,悄声道:「来人武功很高吗?」

  阮天华道:「身手很娇捷。」

  小红道:「莫非这里的老婆婆也会是江湖上人不成?」

  只听门外有人沉声喝道:「竺老头,咱们帮主有请,还不快些出来?」

  接着响起那白发婆婆的声音在屋中说道:「咱们老伴只是老弱多病,不能再
替贵帮铸制铁手,才离开的,至少也替你们做牛做马做了五年,临走也没拿你们
半分银子,贵帮何必仍然如此苦苦相逼?」

  阮天华压低声音说道:「来的是铁手帮的人。」

  小红道:「那婆婆是好人,我们要不要帮她呢?」

  阮天华道:「少待再说。」

  门外那人沉笑道:「谁说咱们逼你们了,只是帮主想念你们,特来相请,算
是逼你们吗?咱们既然来了,你们还不出来,躲在屋中能够躲得了一辈子吗?」

  只听板门呀的一声开了,一个苍老声音咳嗽着道:「老朽出来了,你们要待
怎的?」

  白发婆婆道:「你多穿一件衣服再出去。」

  苍老声音道:「我还挺得住。」

  阮天华,小红悄悄走近南首窗户,从窗缝中往外看,只见门外不远站着六七
个人影,这些人都穿着一身黑衣,果然是铁手帮的人。为首一个身才高大,面目
森冷,黑夜之中目光炯炯如星。门门站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秃顶白发老者,自
然是姓竺的老头了,白发婆婆跟着走出站到他身边。

  为首黑衣人道:「竺老头,咱们只是奉命请你来的,干么这般盛气相问?」

  竺老头道:「我老伴已经说过了,老朽老弱多病,不能再替贵帮铸制铁手,
贵帮主见召,老朽去了也没用,就请老哥替我覆上帮主,放过老朽了吧。」

  为首黑衣人嘿然道:「你说的倒是稀松,帮主要咱们来请,咱们不把你竺老
哥请了去,如何回去复命?」

  竺老头怒声道:「老朽说不去,就是不去,你可是仗着人多,要来硬的?」

  为首黑衣人嘿嘿冷笑道:「竺老头,你真是不认抬举。」

  他右手一挥,喝道:「上去两个,试试铸剑名家赛干将竺嘏,胆敢抗命,有
些什么艺技?」

  阮天华心中睹道:「原来竺老头还是铸剑名家,叫做赛干将,这就难怪铁手
帮不肯放过他了。」

  这时已有两个黑衣人大步走出,朝竺老头和竺大娘面前逼去。白发婆婆竺大
娘道:「你们这般相逼,那就其怪咱们出手无情了。」她喝声甫出,两个黑衣人
已经人影闪动,掠到两人身前,左手铁爪分向两人肩头抓去。

  竺老头和竺大娘忽然呛呛两声,两人手中同时掣出两支细长长剑,青芒一闪
拦在面前,剑尖一颤两人同一手法,剑尖直指两个黑衣人胸口。这下奇快无比,
连阮天华都没有看清,两人明明手上没带兵刃,这两支长剑不知如何来的?

  两个黑衣人一怔,他们左手铁手不惧刀剑,而且还是犀夺别人刀剑的利器,
你长剑纵然直指他们心窝,他们岂会放在眼里?两人不约而同「嘿」了一声,左
手铁手如钩,猛向两支长剑上抓去。这只怪他们平日对敌抓惯了敌人兵刃,可没
想到他们铁手是赛干将亲手铸造的,他岂会不知厉害?何况他是铸剑名家,外号
赛干将,他夫妻的长剑,又岂会是寻常长剑?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两个黑衣人铁手抓落,就听到「嗒」、「嗒」两声,
他们铁手没有把对方两人长剑抓住,铁手上五只锐利如钩的铁指,一下已被削断
了三根。两个黑衣人蓦然一惊,急急往后跃退。

  为首黑衣人目光一注,厉笑道:「好哇,竺嘏,原来你果然留了一手,这两
把长剑大概是专破咱们铁手之用,铁手帮五年来,待你不薄,你们却一直在图谋
铁手帮,看来今晚当真侥你们不得。」右手一挥,喝道:「大家一起上,给我把
他们拿下。」

  他这一挥手,身后四个黑衣人同时疾扑而出,原先两个黑衣人只是被削断了
三根铁指,本身并未受伤,这时也回身扑攻而上。竺嘏老夫妻因对方人多,就背
靠着背挥动细长长剑,两柄长剑舞起如轮剑光,把六个黑衣人挡拦在三尺之外。

  六个黑衣人右手各自执一柄三尺长的铁手,左手却是装在手臂上的铁手,右
手铁手如爪如钩,招法凌厉,左手铁手五指箕张,乘隙拿穴,攻势之强,使人无
法兼顾。

  这六个人都是久经大敌,先前两人只是骤不及防,才被削断三根铁手指,这
时已经知道竺嘏夫妇两人手上是两柄削铁如泥的利器,岂会再被他们削上?六个
人此进彼退,快捷如风,攻势始终不懈。

  竺嘏夫妇武功纵然了得,但他们以两敌六,自然攻少守多。只是仗着手中利
器,对方不敢硬撄锋镝而己,如果没有这两柄削铁如泥的长剑,在六个高手的联
手围攻之下,只怕早就落败了。何况还有那个为首的高大黑衣人只是负手旁观,
还没出手。今晚之局,岂不是有败无胜?

  为首黑衣人眼战局已被掌握,口中发出嘿嘿冷笑,说道:「竺老头,此刻放
下兵刃,束手就缚,跟咱们去见帮主,还来得及,帮主也许会顾念你五年来不无
微劳,可以从轻发落,若是再执迷不悟,那就莫怪弟兄们不给你留余地了。」

  竺嘏怒声道:「你们劫持老朽五年,当时帮主答应过老朽替你们铸制铁手,
以三年为期,期满即可释放,老朽已经替你们工作了五年,还不够吗,老朽躲避
至此,只想过几年安乐日子,你们却依然不肯放过,苦苦追踪,老朽还会上你们
的当吗?」

  为首黑衣人怒喝道:「老匹夫,叛离铁手帮,从无一个活口,你既然不认抬
举,那就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

  声音突然提高,喝道:「弟兄们听着,不拿活的,就把他们放倒好了。」

  六个黑衣人,十二只铁手,节节环攻,已使竺嘏夫妇接应不暇,经为首黑衣
人这一喝,六个黑衣人突然往后退下一步,右手铁手齐举,一阵嗤嗤之声,不绝
於耳,他们右手所持铁手的五根铁指中,同时射出五缕极细的精芒,朝竺嘏夫妇
激射过去。

  一只铁手,射出五缕精芒,六只铁手,就射出了三十缕精芒,潇潇洒洒,去
势劲急。原来他们右手那只铁手之中,暗藏毒针。只须一按机簧,毒针分由五指
射出,端的十分歹毒。

  「哈哈。」竺嘏大笑一声,这对老夫妇左手同时一抬,他们手中握着一支古
式雕刻的剑鞘,上下轮舞,三十道蓝芒还没射到他们身上,就纷纷瑚他们左手剑
鞘上飞去。转瞬之间,两人剑鞘上毒针越聚越多,都附在剑鞘头上,他们舞的竟
似两柄蓝色铜锤一般,没有一支射到他们身上。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疾如鹰隼朝两人头顶扑落,但听「砰」的一声,竺嘏口
中闷哼一声,上身向左斜倾,脚步踉跄冲出了三四步。竺大娘听得大吃一惊,急
急问道:「老伴,你怎么了?」她还没看清老伴的情况,六个黑衣人十二只铁手
一齐围攻而上。

  原来那为首黑衣人趁竺嘏夫妇忙着应付飞针之际纵身扑去,右手铁手一翻,
铁手背一下击中竺嘏右肩,长剑脱手,一个人往左冲去三四步,再也支撑不住,
砰然跌倒下去。为首黑衣人掠上一步,右脚一抬,踏在他背上,阴森笑道:「你
们退下,竺大娘,你也该住手了吧?」六个黑衣人果然闻言住手,一齐退下。

  竺大娘白发飞扬,看到老伴躺卧地上,被为首黑人一脚踏在背心上,心头大
是惶急,喝道:「你把他怎么了?」要待扑去。

  为首黑衣人阴恻恻笑道:「在下只要稍微用力,就可震断竺老头的心脉,你
总看到了?」

  竺大娘大声道:「你快放开他。」

  竺嘏喘息道:「你杀我好了,竺某不在乎……呃……」

  竺大娘急道:「你还不放开他?」

  为首黑衣人阴笑道:「你放下兵刃,束手就缚,在下自会放开竺老大的。」

  竺嘏大声道:「莫要理他,只管让他把我杀了好了。」

  为首黑衣人阴声道:「你落到我手里,还要嘴硬吗?」

  就在此时,从茅屋中忽然走出两个少年人来,其中一个指着为首黑衣人冷然
喝道:「你放开竺老丈。」

  竺大娘自然认得这两人正是傍晚投宿来的主仆两人,急忙叫到:「这位相公
快进去,这里不关你的事。」

  阮天华没有理她,只是指着为首黑衣人喝道:「我要你放开竺老丈,你听到
了没有?」

  为首黑衣人大笑道:「好小子,你是在和谁说话?」

  小红喝道:「我家相公自然和你说了。」

  为首黑衣人大笑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活的不耐烦了?」

  阮天华剑眉陡掀,低喝道:「小红,去把竺老丈扶起来。」小红答应一声,
朝为首黑衣人走去。

  阮天华等小红快要走近、左手突然朝黑衣人推去。两人相距还有两丈来远,
那为首黑衣人突觉一股奇大无匹的无形潜力,压到身前,他几乎连转个念头都来
不及,砰然一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应声飞起摔出去一丈来远。差幸他武功不弱,
摔出去的人在空中翻了一个斛斗,卸去力道,落到地上,还是站立不稳,双脚移
动,又后退了两三步,才拿住椿。

  小红早已俯下身去,把竺嘏从地上扶了起来问道:「兰老丈,没什么吧?」

  竺嘏右肩骨已被铁手击碎,哼出声道:「多谢小哥……老朽还好。」

  那为首黑衣人做梦也没想到从竺嘏茅屋中走出来的这个少年会有如此深厚功
力,一掌就把自己震飞出一丈开外,目露凶光,道:「好小子,有你的……」双
足一顿,朝阮天华疾扑过来,人还未到,左手铁手箕张,当头抓落。

  竺大娘也投想到阮天华一个文弱少年。居然出手一掌就把为首黑衣人震飞出
去,此时看到小红已把丈夫扶起,口中叫了声:「老伴……」正待过去。那六个
黑衣人方才经为首黑衣人要他们住手,只是退后了一步,此刻看到竺大娘要冲过
去,六个人不约而同的吆喝一声,拦了上来。

  竺大娘白发飘飞,切齿道:「老婆子和你们拚了。」长剑疾抡,一道青虹般
剑光,朝当前两人劈了过去。六个黑衣人右手握一支三尺铁手,左手铁手五指如
钩,围住了竺大娘展开攻势。

  再说阮天华看到为首黑衣人当头扑来,不觉朗笑一声道:「回去。」左手抬
起,朝上拍出。

  他练成紫正神功,这一掌非同小可,只是阮天华并没有存心伤他左手,只是
轻描淡写的朝前推去,但为首黑衣人已经感到不对,一股无形潜力象潮水般迎空
涌上,他简直毫无一点抗力,就象断了线的风筝,滴溜溜翻着斛头,又被震飞出
去一丈开外,才砰的一声,落到地上,几乎昏坐下去。

  阮天华目光一凝,回头朝六个黑衣人,喝道:「你们还不住手?还不给我快
滚?」他喝声并不太响,但却震得六个黑衣入耳鼓嗡嗡作响,六个黑衣人被他这
份气势慑住了,不自觉的停下手来。

  为首黑衣人两次被阮天华掌风震出去,才知道这少年人武功高不可测,凭自
己这几个人绝非人家敌手,口中喝道:「你们退下来。」六个黑衣人闻言退下。

  为首黑衣人深沉目光注视着阮天华,说道:「常某自知技不如人,今晚拜领
高招,阁下亮个万儿,咱们立时就走。」

  阮天华朗笑道:「很好,在下于立雪。」

  为首黑衣人哼了一声,喝道:「走。」率着六个黑衣人飞掠而去。

  竺大娘感激涕零,说道:「于相公,今晚若不是相公出手,咱们两条老命都
保不住了。」

  阮天华道:「婆婆不用说谢,快去看看老丈,可曾负了伤?」原来小红早已
扶着竺嘏往屋中走入。竺大娘口中「啊」了一声,急步往里就走,阮天华也跟着
走入。

  竺大娘急急问道:「老伴,你怎么了?」

  竺嘏脸色有些苍白,哼了一声道:「我被姓常的铁掌击中右肩,肩骨只怕已
经碎了。」

  竺大娘吃惊道:「那怎么辨?」

  竺嘏惨英道:「老命没丢掉,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残废一条手臂,又算得了
什么?这大概是我替铁手帮制造了上百支铁手,作了孽,应得的报应吧。」

  说到这里,忽然裂嘴一笑道:「老太婆,你可知道今晚也有一件值得老夫欣
慰的事吗?」

  竺大娘笑道:「残了一条手臂,还值得你欣慰吗?」

  竺嘏笑了笑道:「你懂得什么?老夫花了几十年心血,总算找到主儿了。」

  竺大娘看了阮天华一眼,说道:「你说于相公?」

  竺嘏忽然大笑一声道:「难道……」他这一放声大笑,牵动了右肩伤处,照
得他白眉微微攒动了下,才接着道:「难道还有比这位于相公再合适的人吗。」

  竺大娘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于相公少年隽才,人品如玉,当真最合适也
没有了,只是……」小红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大哥,又说他少年隽才,
又说他人品如玉,这一对老夫妻大概是要给大哥做媒了。

  只听竺嘏笑道:「老太婆,你看走眼了,这位小哥虽是于相公的书童,但印
堂晶莹,目光明如秋水,一身功夫,只怕还远在咱们之上哩。」

  竺大娘给老伴一说,忍不住转脸朝小红看来,一面笑道:「看来老婆子当真
看走眼了,小哥年纪不大,这身功夫,从那里学来的?」

  阮天华脸上一红,含笑道:「婆婆见谅,他原是在下师弟,怕被人认出来,
才扮了我的书童。」

  「哦。」竺大娘忙道:「这就难怪,小哥贵姓?」

  小红红着脸道:「我姓阮名小虹,大小的小,天上霓虹的虹。」大哥姓于,
她就姓了阮。

  「如此正好。」竺嘏欣然笑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阮天华疑惑的道:「竺老丈,你是说……」小红也睁大了一双眼睛,疑惑的
望着竺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竺嘏笑了笑道:「老朽人称赛干将,于相公方才听说了?」阮天华点点头。

  竺嘏续道:「老朽古法铸剑,传自先师,数十年来,经老朽亲手铸练刀剑,
少说也有数千把之多。」

  竺嘏续道:「那些刀剑不过是纯钢制成,不能算好剑,但老朽在数十年铸剑
之时,一点一滴种聚下的钢中之钢;经过数十年千锤百炼,才铸成了两柄好剑,
那就是方才老朽夫妇所使的赛干将和赛莫邪。」

  「古时的干将、莫邪,老朽虽然无缘得见,但这两柄剑,是老朽一生心血所
凝,大概和古代的干将,英邪,也并无多坏,老朽是个行将就木之人,总希望给
两柄剑找两个好主人,这也是我逃出铁手帮的主要原因……」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如果到老朽真正找不到它主人之时,老朽只有把
它们沉入大江,也不能让它们落入奸邪之手,今晚于相公不但救了老朽夫妇,最
使老朽感到欣慰的是于相公二位都是少年隽才,人品武功,都足以当这两柄剑的
主人,老朽数十年心愿得了,岂不快哉?」

  他把两柄剑放到桌上,郑重道:「老朽敬以这两柄剑奉赠于相公、阮相公,
但愿二位上体天心,善用此剑,为武林维护正义,为江湖诛戮凶邪,也就不辜负
老朽效十年的心愿了。」

  竺大娘在旁道:「二位相公请把剑收了。」

  阮天华道:「老丈这两把剑,铸制不易;在下兄弟如何能收?」

  竺嘏笑道:「就因为铸制不易,才要为它们慎重选择主人,如是普通之物,
老朽早就送人了,方才老朽已经说得很明白,如果找不到好的主人,老朽宁愿把
它们沉入大江,也不能妄传非人,于相公、阮相公不可再推辞了。」

  阮天华道:「老丈离开铁手帮,以今晚情形来看,他们未必肯放过二位,有
这两柄剑,也差可防身……」

  「这个不劳于相公耽心。」竺嘏摇着手笑道:「老朽带着这两柄剑,也可说
是累赘,譬如今晚,设若没有于相公出手,老朽夫妇和这两柄剑,均将落入铁手
帮之手,老朽夫妇死不足惜,若让这两柄剑落入凶邪之手,才是老朽的罪想。」

  「如今老朽已替这两柄剑找到了主人,老朽无剑一身轻,行将逐迹荒山,铁
手帮也未必能找得到老朽夫妇了,好了,现在话已说明,于相公二位总可以把此
剑收起来了?」

  阮天华朝他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老丈既然这么说了,在下兄弟那就拜
领厚赐了。」说完,双手从桌上取过赛干将,佩到腰间。小红也作了个揖,取过
赛莫邪,佩到身上。

  竺嘏得意的大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天定,老朽总以为这两柄剑找不到主
人了,今晚二位相公不来寒舍投宿,也就失之交臂,投宿之后,如果没有铁手帮
的人前来,也当面错过了,这就是天意,这两柄剑该当属于二位的了。」说完,
又呵呵大笑起来。

  竺大娘道:「老伴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二位相公呢,这两个剑鞘,也是百炼精
钢兑风磨钢合铸,入手虽轻,不畏刀剑,鞘头还有一块磁铁,可吸任何暗器,佩
了此剑,一丈以内,不虞有人施放暗器,和人动手之际,剑鞘也可以当作兵器,
封格对方利器。」

  小红喜得连连点头道:「原来还有这许多好处。」

  竺嘏含笑道:「时间不早了,二位相公可以去休息了。」两人别过二老,回
入房中。

  小红低声说道:「大哥方才不是你说我是你师弟,竺老丈还不会把剑送给我
呢。」

  阮天华道:「不,竺老丈早已看出你有一身武功,他不是说你一身武功还远
在他们之上吗?」

  小红偏头道:「那他怎么还吞吞吐吐的,又说如此正好,又说只好如此?」

  「哦。」阮天华轻哦一声,笑道:「他这两句话,当然含有深意。」

  小红道:「你快说给我听,有什么深意呢?」

  阮天华道:「竺老丈炼铸的这两柄剑,因为他外号赛干将,所以第一柄就用
赛干将为名,古时候有两柄剑,叫做干将莫邪,因此第二柄就叫赛莫邪。这干将
莫邪,原是夫妻,因此竺老丈的原意,也希望把这两柄剑送给一对使剑的……」

  小红粉脸骤红,双手掩住耳朵,羞涩的道:「我不要听……」

  「你听我说下去。」阮天华脸含笑容,凄过头去,在她耳边低低的道:「但
他不知道你是女的,所以他才会说那也只好如此,这就是说他找不到一对使剑的
夫妻,他只知道我们是师兄弟,就只好送给师兄弟了,他怎知道我们……」小红
羞得连眼睛都闭上了,两手抱着头一直躲到了脚下。

  阮天华低下头去,在她秀发上亲了一下,低声道:「现在懂他的意思吧?」

  小红摇着头道:「我不知道。」其实她内心可高兴得紧。

  第二天一早,两人开门出去,没见两老起床,小红去舀了脸水,两人洗过了
脸,现在他们准备走了,总该向主人告辞,却依然没见竺大娘出来,连他们房中
也没有一点声音。如今阮天华内功可精深,他人虽在堂屋之中,和两老房间只隔
了一层木板,两老如果还没起来,总会有呼吸的声音,但房中并没有人呼吸的声
音,不觉奇道:「竺老丈二位并没在房里。」

  小红道:「他们不在房里,一清早会到那里去?」

  阮天华道:「我说他们不在,一定不在了,不信,你过去瞧瞧?」

  小红走到房门口,叫道:「婆婆,你起来了没有,我们要告辞了。」房中没
人答应。

  小红探首一看,房中果然没有竺嘏夫妇的影子,床上被褥也折叠整齐,好象
昨晚根本没有睡觉,心中不禁一动,暗道:「敢情他昨晚已经走了。」这就返身
退出,说道:「大哥,竺老丈和婆婆大概是昨晚已经走了。」

  阮天华点头道:「不错,竺老丈昨晚说过,行将逐迹荒山,却没想到他们走
的这么快。」

  小红道:「那我们也该走了。」两人退出茅屋,把板门扣上了,才行离去。

  中午赶到袁州,这是府治所在,城中街道宽阔,商肆栉比,两人在大街上找
到一家客店,要了两间上房,先行落脚。阮天华要小红在房中等侯,自己到街上
去买了两件长衫,两套内衣裤和靴袜等物,回转客店。再要店伙打来脸水,洗梳
完毕,各自换上了新衣新靴。

  这一来,阮天华固然翩翩年少,象个读书相公。小红换上一身长衫,虽然个
子较小,却也粉脸朱唇风流俊俏。她半年来一直当着书童,穿惯了男装,倒也看
不出女扮男装来。只是她从没穿过长衫,总觉得衣袖又宽又长,有些不大自然。

  阮天华笑道:「行了,我们走吧。」

  小红问道:「我们要到那里去?」

  阮天华道:「我们已有半年没有好好吃一顿了,自然上酒楼去了。」

  小红甩着大袖,忸怩的道:「我这样走出去,蹩忸死了。」

  阮天华笑道:「不要紧,你只要放自然些就好。」

  两人走出客店,在大街上没走多远,就看到「及第楼」三个金字。这家酒楼
正在十字路口,一排五间,甚是气派。阮天华回头道:「就是这一家吧。」小红
点点头。

  两人跨进大门,一名伙计就哈着腰道:「二位公子请高升,楼上雅座。」迎
门就是一道光可鉴人的宽大黄漆楼梯。阮天华走在前面,小红只是跟在他身后,
一同登上楼梯。

  又有一名伙计迎着陪笑道:「二位公子请到这边座。」

  说完,立刻走在前面领路,把两人引到一张离窗口不远的空桌旁,拉开两张
板凳,说道:「二位请坐。」转身送上两盏名茶,一面问道:「二位公子爷要些
什么?」阮天华点了莱,伙计便自退去,接着又送上杯筷,在两人面前摆好。

  这及第楼正是袁州府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上得楼来的食客,不是城中有头有
脸的人,就是过路的富绅巨贾,此时楼上已有八成座头,都是衣冠楚楚的人。但
在酒楼上,越是衣冠楚楚的人,越是肆无忌惮的高声谈笑,旁若无人,一片喧哗
之声,和楼下敞开胸膛,飞毛腿踏在长板凳上的粗人,并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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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铁手帮主

  这时,楼梯上又有两个人走了上来。前面一个是玉面朱唇的年轻公子,相貌
俊美异常,身穿宝蓝绸衫,左手轻摇着一把白玉为柄的折扇,没有开口,就掩不
住一派华贵气概。他身后跟着一个书童,约莫十六七岁,生得眉目清秀,一看就
知十分伶俐。

  一名伙计看到上来的是一位贵介公子慌忙赶了过去,哈着腰道:「公子爷请
这边座。」他连连抬手,领着蓝衫公子走到阮天华两人右首一张桌子,巴结的拉
开板凳,说道:「公子爷请坐。」

  蓝衫公子步履潇洒,随着伙计走来,他一双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目光,落
到阮天华、小红两人身上,似是微微一怔,接着脸含微笑,朝阮天华领首为礼。
阮天华因人家跟自己点头,也向他含笑点头。

  蓝衣公子落坐之后,小红悄声问道:「大哥,你认识他么?」

  阮天华道:「不认识,你没有看到他和我点头吗?人家和我点头,我自然也
要和他点头了。」

  一会儿工夫,伙计送来酒莱,两人就各自吃喝起来,就没有再去看那蓝衫公
子主仆。这时楼上食客愈来愈多,所有桌子几乎全已坐满,有两个客人,伙计领
到了阮天华这一桌的两个空位上坐下。这两人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是江湖上人,
只听坐在对面一人说道:「何兄急匆匆的要去那里?」

  左首一个道:「君山。」

  对面那人哦道:「兄弟听说君山有一个什么大会,何兄也要去参加吗?」

  左首一人道:「家师届时要去,兄弟自然非赶去不可。」

  对面那人问道,「这是个什么大会?」

  左首一人道:「兄弟听家师说道,那是一个武林竞技大会,黑白两道,各门
各派参加的只怕不在少数。」

  对面那人道:「何兄也准备出场一显身手吗?」

  左首那人笑道:「兄弟怎么成?会中规定,各门各派只一名弟子可以出场,
而且必须在最近十年才收的门人,兄弟在江湖上跑了也不止十年了。」

  对面那人道:「最近十年才收的门人,别人如何会知道?」

  左首那人道:「大会规定各派出场弟子年龄必须在二十五岁以下,所以各门
各派近十年来都在物色资质较佳的弟子,有些门派还不惜用各种方法,去助长弟
子的功力。」

  小红心中暗道:「是了,五山主当时把大哥迷昏了施展什么开顶大法,曾说
半年后要参加什么大会,那就是君山大会了。」

  只听对面那人道:「何兄既然不出场,会期还早,就不用急着赶去,何妨在
这里盘桓几日,最近翠花班来了几个新粉头,真象水蜜桃,又娇又嫩,对了,其
中有一个就叫水蜜桃,哈,娇滴滴,水汪汪,保管你蚀骨销魂,欲仙欲死。」

  左首那人听得眼睛一亮,问道:「魏兄说的翠花班,就是……」

  对面那人邪笑道:「没错,何兄去年不是也去过,哈,何兄练过内功,据说
那水蜜桃的内功只怕比何兄还高呢。」两人一说到这方面上,就口沫横飞,兴致
勃勃,许多话简直不堪入耳。

  阮天华,小红业已吃毕,也就站起身来,走到柜上付帐。掌柜的慌忙站起,
陪笑道:「二位公子的帐,方才已经有一位公子付过了。」

  阮天华听得一怔,问道:「是哪一位公子给在下付了。」

  掌柜的道:「那位公子带着一个书僮,刚下楼去,他说和公子是素识,所以
一起付了。」阮天华心知他说的正是那位蓝衫公子,回头看去那蓝衫公子主仆果
然已经走了,这就取出一锭碎银,赏了伙计,和小红一起下楼而去,回到客店。

  阮天华道:「刚才那两个人说的……」

  小红啐道:「那是两个下三烂,你提他作甚?」

  阮天华道:「不,我是说他们说的君山大会。」

  小红道:「对了,那五山主祝神机把大哥迷失神志,用开顶大法传授武功,
也曾说过半年后参加什么大会,我想就是去参加君山大会了。」

  阮天华道:「可惜我急于赶回家去,不然倒可以去瞧瞧热闹。」

  小红听得色然心喜,她究竟还是个小女孩,年轻人谁不喜欢热闹,何况新近
又学了不少武功,更是见猎心动,这就怂恿着道:「大哥,方才他们不是说各门
各派的人赶去参加的不在少数,大哥的令尊是形意门一派掌门,说不定也会赶去
了,我看我们不如先去君山看看,可能就会遇上令尊,大哥就可以形意门弟子身
份大显身手呢。」

  阮天华笑道:「你怎么忘记我脸上还易了容?」

  「啊。」小红拍手道:「对了,好象听伏大娘说过,天罡旗有很高的武功,
只有门主一个人可以练习,我想那次在三山庙举行的大会,要大哥代替于立雪,
很可能也和君山大会有关了。」

  阮天华道:「他们要我接下天罡旗,可能就是要我练天罡门的武功了。」

  小红点头道:「是啊,只是我想不懂的,于老夫人明明有一个孙女,只不过
没有及时赶到,何用要大哥代替,还把天罡旗传给大哥呢?五山山主个个武功很
高,他们遇上大哥,也不惜用卑鄙手段,迷失了大哥神志,传授武功,这中间莫
非另有什么隐秘?」

  「不错。」阮天华道:「他们不惜独门最高的武功,传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很可能另有作用,也许出场的人,大家争得很厉害,死伤在所难免,是以谁都不
愿让真正自己人下场,要另外找个不相干的人代替。」

  小红道:「大哥说的很有可能,这些且不去管他,我想于老夫人一心要重振
天罡旗,必然也会参加这一场大会,天罡旗的人去了,伏大娘也一定会去,大哥
只要遇上伏大娘,脸上的易容药物不就可以洗去了。」

  阮天华笑道:「你是想去看看热闹了?」

  小红不依道:「我也只是因为大哥练成大本领,这种大会,集合了各门各派
的人,大哥自然要去显显身手,这种扬名立万的机会,我也可以沾大哥的光,扬
眉吐气了。」

  阮天华经她一说,不觉怦然心动,顿然豪情万丈,笑道:「你说的不错,我
是形意门的弟子,爹自常慨叹本门近百年来,逐渐武微,不光大本门,就是愧对
本门祖师,我如能在大会上夺得锦标,正是光大本门,报答师祖的机会。」

  小红道:「大哥,还有呢,你是赛干将的主人,主人吐气扬眉,也不负竺老
丈赠剑的期望了。」

  阮天华道:「好,我们就先去君山。」

  小红喜道:「真的,啊,大哥,我们那就走。」

  阮天华笑道:「那也不急,你没听到那姓何的还要在这里盘桓几天再走吗,
可见会期还远着呢。」

  小红把把嘴笑道:「你也要在这里盘桓几天吗?」

  阮天华道:「你想到那里去了?我是说今天已经落了店,不如休息一天,明
日一早再走不迟。」

  只听房门响起剥啄之声,阮天华过去拉开房门,店伙手持着一封信哈腰道:
「公子可是姓于吗?刚才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要小的面呈公子。」

  阮天华奇道:「会是我的信?是什么人送来的?」

  店伙道:「送信的是一位管家,已经走了。」阮天华接过信来,低头一看,
信封果然写着「于公子亲启」字样,心中虽然疑惑,一面点头道:「好,你留着
好了。」店伙应了声,便自退去。

  小红道:「会是什么人写信给你呢?」

  阮天华一手撕开封口,一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道:「萍水相逢,风仪
弥足心仪,因事先行,当于前途恭候侠驾,俾作小叙。」下面并未具名,但一笔
簪花书体,妩媚秀逸,极为出色。

  阮天华攒攒眉道:「这会是谁呢?」

  小红道:「我知道。」

  阮天华道:「你知道他是谁?」

  小红披披嘴道:「还不是在酒楼上和你打招呼的那位蓝衣公子?」

  「唔。」阮天华点头道:「不错,一定是他了。」

  小红道:「这人故弄玄虚,说不定不是什么好人。」

  阮天哗道:「你不能这样说,我看那蓝衣公子眉宇俊朗,绝非坏人。」

  小红道:「大哥不信,将来一定会吃亏。」

  阮天华笑道:「你好象还会相人。」

  傍晚时分,小红不想再上街去,阮天华就吩咐店伙,把酒莱送到房里来吃。
饭后两人闲聊一会,小红起身要走,阮天华忽然走上前去,按住她的肩膀,轻轻
地说道:「小红,慢着。」跟着将她身子转向自己,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小红愣了一下,跟着脸庞渐红,有些慌乱地道:「又……又怎么啦?」阮天
华仍是静静地看着她,接着伸出了手,搂住了她的腰,另一手抬了起来,在她脸
颊上轻轻抚摸。小红怦然心跳,呆呆地望着阮天华,不知该做什么,只眼中流露
出害羞的神情。

  阮天华看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露出微笑,手指卷了卷她长长的头发,
抱着她转过身来,走了几步,便把她往床上压倒,手掌往她胸口摸去。小红吓了
一跳,急忙叫道:「等……等一下……」

  阮天华道:「怎么?」

  小红轻声道:「我听人说,这个不能太频繁的,会伤身体的。」

  阮天华笑道:「那是指普通人的,我们练武之人不要紧。」说着手上一捏,
已经握住小红一边乳房,慢慢揉了起来。

  小红唔了一声,神情困惑,好像有点信以为真,以手撑起了身子,坐在床沿
轻声说道:「好嘛……可是,阮大哥,你不能太过火喔,身子要紧。」

  阮天华微笑道:「这我不保证,你的身体太可爱了。」说着双手齐施,对她
那一对丰满的乳峰大肆挤压,弄得她衣衫皱褶迭出,柔软的乳房不断变形。

  「呃……啊啊……」小红羞涩地闭上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两片樱唇开
合不定,吐着紊乱的喘息。阮天华用指甲轻轻触碰,继而在周遭一圈圈地拨弄。
小红顿时浑身震动,「啊、啊」地嘤咛起来,声音微带颤抖。小红喉间发出几声
娇腻的声音,羞得满脸发烫,手指抿着嘴唇,极力压抑那股兴奋的情绪。

  阮天华坐在床上,慢慢脱下了裤子,小红羞涩地低下了头,慢慢脱掉衣服,
又脱去裙子,私处的嫩肉微微收缩,滴下了一两滴晶莹的爱液。他随即让小红躺
在床上,自己跨了上去,只见她脸庞羞红,肤透樱红,迷蒙的双眼凝望阮天华,
参杂着期盼和娇羞。阮天华俯身下去,扳过她的脸蛋,朝她双唇吻了上去。同一
时间,腰部用力挺进,叩关直入,插进了她的秘洞之中。

  「唔唔……唔唔……」小红口唇被封住,只能含糊地呻吟,但是仍可听出其
中高亢的音调。阮天华热烈地吻着她,身体缓缓抽动,往她身体内部渐次深入,
透明的汁液从肌肉推挤之中涌溢出来。

  阮天华的情绪相当激动,但是他在猛烈地攻进之后,便转为柔和的出入,让
小红像是被大浪抛起之后,落在沉沉大海之中,受着浪涛迟缓而有力的冲激。他
温和地调节身体的动作,一次又一次地直达小红肉体深处,慢慢吻到她的颈边,
舔着她精致的肌肤。

  「啊……啊啊……哈……」小红的樱唇一空出来,便即按耐不住,喘出了欢
愉的声息。

  在深刻的交合之中,两人股间的体毛些微地纠缠,沾上了不时飞溅出来的爱
液。这时的阮天华,将全身精力都投注在让小红魂为之销的下身之上,同时也享
受着她美妙的胴体,抚摸她身上各处柔顺的曲线,捣进那紧密温热的嫩肉之中,
听着她无法自制而发出的娇吟,睫毛上沾着兴奋的泪水。

  他轻轻喘着气,在她耳畔细语道:「小红……你的身体太好了……」小红勉
强睁开双眼,朦胧地望着他,朱唇略绽,却说不出话来,只能断断续续地喘气,
脸上却已露出幸福的表情:「呵……啊……啊啊……哈啊……」

  经过长久的缠绵,阮天华终于将阳精射入小红的体内,满足地拥抱那美丽的
娇躯。小红无力地喘息,倚在阮天华的怀中。阮天华爱怜地抚摸她的秀发,轻轻
地说道:「小红,有你在身旁,我不该再有什么遗憾……」一边说,一边搂紧了
她的腰。

  小红双腮再次泛红,温柔地微笑着,微微斜着头,轻声说道:「嗯,我会一
直在你身边啊。」

  阮天华微微一笑,吻了一下她的唇,看她体态撩人,阮天华笑道:「小红,
要不要再来一次?」

  小红脸上一热,笑道:「不要啦,我已经很累了……明天,好不好?」

  阮天华点头微笑,说道:「那么明天是两次。」

  小红呆了一下,霎时满脸通红,嗔道:「别……别乱说啦,快睡觉,你要多
休息才是。」两人同床而眠,不多久,两人沉沉入梦。

  第二天早晨,两人用过早点,就来至店堂结帐。客店掌柜陪着笑道:「二位
公子的房饭钱,昨晚已经有一位管家付清了。」

  阮天华又是一怔,暗道:「大概又是那蓝衣公子了,他为了要同自己结交,
竟然如此费事。」

  小红道:「大哥,既然有人付了,我们走吧。」他们决定前往君山,就得西
行,取道萍乡入湘。

  中午时分,快近沪溪,只见道旁站着一个庄稼人模样的汉子,看到两人,立
即赶了上来,拱拱手道:「来得可是于公子吗?」

  阮天华道:「在下正是于某,请问……」

  庄稼人喜道:「小的已在这里恭候于公子两位多时了,今日一早,公子就派
管家前来酒店定了酒莱,怕公子错过,前面没有歇脚之处,小的才一直在这里,
二位公子请随小的来。」说完,连连拱手,走在前面领路。

  这一带都是荒僻小村,两人跟随庄稼人入村,走没多远,村口一间瓦屋,门
口搭了个松棚,果然挂着酒招,棚下有两三张板桌。庄稼人把两人领入屋中,堂
屋中间一张板桌已经摆好了两副碗筷,庄稼人巴结的道:「咱们这样的荒村里,
很少有贵人光临,而两位公子是贵客,快请上坐,小的沏茶去。」

  说完匆匆往里走去。不多一会儿,端着两碗茶送上,一面还歉然道:「咱们
这里是小地方,贵管家留了十两银子,要小的准备酒莱,这除了鸡鸭是现成的,
旁的东西都要到城里去买,小的连浑家只有两个人,走不开到城里去买,时间也
赶不上,正好邻村猎户打了一双山猪,做不出什么好菜来……」

  他话未说完,只听一个妇人声音叫道:「当家的,快别尽说话了,来把酒菜
端出去吧。」庄稼人应了一声,急忙往厨房奔去,接着就端了酒莱出来。酒是一
壶二窝头,五大碗莱肴原是白切鸡,炒蛋、竹笋炒山猪片、红烧鸭,倒也热气腾
腾,香喷喷的似乎不错。

  庄稼人替两人杯中斟满了酒,说道:「浑家做不好,二位公子将就吧。」

  阮天华含笑道:「已经很好了。」

  小红道:「我们下午还要赶路,酒不喝了。」

  庄稼人道:「这酒很醇,少喝一点没关系,还有一个莱还在炖,二位公子先
用些莱吧。」过了一回,又端出一大盘红烧山猪肉,一大碗鸡血蛋花汤,和一箩
白饭来。两人吃得津津有味,连声说好。

  饭后,庄稼人又沏了茶送上,说道:「二位公子,这些酒莱,用不到一两银
子,小的去找银子……」

  阮天华道,「不用了,你收着吧。」

  庄稼人一呆,忙道:「小的怎好收公子爷这许少银子。」

  阮天华笑道:「不要紧,我们难得来,这些莱肴,比城里的大酒楼还要好,
你们也辛苦了。」庄稼人千思万谢的送着两人出村。

  傍晚赶到萍乡,刚到城门口,就有一名店伙前来迎接,说是有一位管家定好
了房间,晚餐也是预先定好了,送到房间里来的。这一席酒菜,当然比在荒落小
村要丰富多了,但阮天华却觉得还是中午在荒村小店吃得比较好。第二天他们走
出店堂,掌柜的同样说着房饭钱都已付过了。

  小红跨出店门,咭的笑道:「永远这样有人招待,我们走遍名山大川,身边
都不需要带银两了。」

  中午赶到醴陵,酒楼的伙计果然又在城门口等候,酒席是预先定好了的,酒
帐当然也先已付清了。午后刚出城门,忽听一阵得得蹄声,大路上正有四匹马,
两前两后并驰而来,快驰近十来丈远,马上四人便同时翻身下马,牵着马匹,在
道旁站定。

  这四人一式青衣马装,由前面一人走到阮天华面前,神情恭敬的躬身行礼,
抱着拳道:「这位大概是于公子了?」

  阮天华连忙还礼道:「不敢在下正是于某,四位……」

  那人道:「敝上仰慕于公子二位风仪,特命小的前来恭迎侠驾,前往敝庄一
叙。」

  阮天华道:「在下和贵上素昧平生,不知贵上如何称呼?」

  小红接口道:「大哥这还用问,自然是前天酒楼上遇上的蓝衣公子了。」

  那人道:「这位公子说得是,敝上姓铁,正是前天在及第楼上邂逅于公子二
位,心仪不已,才要小的前来奉邀的。」

  阮天华也因那铁公子俊逸风流,倜倜不群,颇有惺惺相惜之意,何况人家一
路上派人预定食宿,这份隆谊,也却之不恭,这就含笑道:「贵上沿途招待,在
下正想当面致谢,只是太叨扰了。」

  那人道:「敝上正在庄中恭候,那就请二位公子上马了。」话声一落,朝身
后招了招手,立有两名汉子牵着两匹马来。

  阮天华回头道:「兄弟,铁公子隆情宠邀,咱们那就不用客气了。」两名汉
子早就牵着马匹伺候,阮天华、小红也就不再客气,各自跨上马背。

  那人躬身道:「小的替二位公子带路。」说完,纵身跃上马背,另一名汉子
紧随着一跃而上。另一匹马上,也同样跃上两个汉子,各自一带缰绳,两匹马立
即展开脚程,并辔朝大路驰去,在前领路。阮天华、小红两人也跟着驰上。

  前面两匹马上,虽然骑了两个人,但他们都是骑术极精的人,因此奔行得还
是极快。阮天华、小红平日很少骑马,骑术自然不如人家很多,但两人都有一身
轻功,坐在鞍上,只要夹住双脚,就不会翻跌下来,尤其这两匹马,都是千中挑
一的好马,看到前面两骑在大路上奔驰,也随着放开四蹄,一路疾驰,用不着人
去操纵。

  就这两前两后,一路疾驰,两边田野树木,一排排象流水般往后倒流过去。
阮天华眼看已经驰出几十里路,前面两骑依然没停,不觉疑声问道:「贵庄还没
到么?」此时正在快马疾驰之际,劲风拂面后掠,如果没有深厚内功,话声被风
往后吹掠,前面马上的人,休想听得到。

  第一骑上那人随口答道:「回公子,敝庄就在前面拍加山下,快要到了。」
拍加山,这山名也别致。

  阮天华听得不由暗暗一怔,此时大家正在逆风奔驰,普通人只怕连开口也不
能开了,他话声居然凝而不散,和对面说话一般,可见此人一身功力,已相当可
观,下人如此,他们主人自然更了得了,自己先前还当蓝衣公子只是一位富贵人
家的读书相公呢。

  果然又驰行了七八里路,前面正有一座苍翠欲滴的峰峦已呈现在眼前,而且
正在逐渐接近之中。前面两骑已经舍了大路,折入一条石板路,两边绿柳阴浓,
丝丝拂面,这样又走了两三里光景,但见山麓下一片绿茵广场上,矗立着一所大
庄院。

  此时庄门大开,两边站着四名青衣汉子,石阶上却站立了一个人,那正是身
穿宝蓝绸衫,腰束玉带的铁公子,站在门口迎接。前面两骑四人,驰近门前,迅
快的一跃下马,两人牵着马匹退下,两人迎上前来,正好拢住了阮天华、小红两
人两骑的马头,伺候着两人下马。阮天华,小红赶紧翻身下马。

  蓝衣公子已经走下阶来,含笑抱拳道:「于兄二位贲临敝庄,小弟已经恭候
多时了。」

  阮天华走上两步,拱手道:「铁兄宠召,在下兄弟却之不恭,只好前来造访
贵庄了。」这一正面相对,更觉这位蓝衣公子玉面朱唇,容光照人,一双黑白分
明的眼睛,更是明澈穿水,闪着异采,使人倍觉可亲。

  蓝衣公子微微一笑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二位兄台请。」

  一面抬手肃客,陪同两人进入大门,就折而向东,左手一道侧门进入长廊,
回头笑道:「大厅只是接待俗客之用,二位兄台乃是雅人,还是到小弟书斋奉茶
吧。」

  说话之时,又从长廊步出一个月洞门,那是一个小花园,园中花木不多,种
的大半都是盆景,一条白石小径,弯曲而行,幽香沁人。迎面三楹精舍,环以朱
栏,甚是雅致。他引着两人进入室内,更是窗明几净,玉轴围书,一几一椅,都
纤尘不染。

  蓝衣公子爽朗的笑道:「二位兄台请坐了。」

  阮天华拱手道:「在下兄弟叨扰尊府,还没请教兄台名号如何称呼呢?」

  蓝衣公子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白玉似的贝齿,说道:「小弟铁若华,于兄大
号立雪,小弟已经知道,这位兄台正要请教。」

  阮天华心中暗暗奇怪,不知他如何会知道自己叫于立雪的?一面替小红介绍
道:「他是我兄弟阮小虹,大小的小,霓虹的虹。」

  铁若华道:「原来是阮兄。」说话之时,一名书童送上三盏香茗,这书童两
人也在酒楼上见过。

  铁若华道:「于兄、阮兄请用茶。」阮天华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只觉入口
清芬,乃是上好的龙井。

  铁若华目光一转,说道:「二位兄台身佩宝剑,大概是武林名家了?」

  阮天华笑道:「铁兄这名家二字,在下兄弟愧不敢当。」

  铁若华道:「小弟自小就倾慕朱家郭解为人,只可惜学剑无成,今后还要多
多请教昵。」

  阮天华道:「铁兄又客气了,在下兄弟也只是初学乍练,带上一柄剑,不过
是作作装饰罢了。」

  铁若华爽朗的筹道:「这是于兄在和小弟客气,我辈相交,贵在知心,小弟
学剑虽然无成,但自信还有几分眼光,平日带上一把剑作装饰的纨绔之辈,岂会
在小弟眼里?不说于兄、阮兄英气逼人,就是所佩的两柄宝剑,也极非凡品,若
非身怀绝学,怎会佩带名剑?于兄何用自谦乃耳?」

  阮天华被他说得脸上一热,拱手说道:「铁兄法眼,在下兄弟佩的长剑确是
出之一位铸剑名家之手,但在下兄弟对剑法一道,也确是初学乍封并非自谦。」

  铁若华目中异采闪动,问道:「只不知二位兄台是那门派门下的高弟?」他
不肯放松,句句紧逼而来。

  阮天华只得说道:「不瞒铁兄说,在下兄弟乃是形意门的弟子。」

  铁若华欣然道:「原来二位兄台是形意门的高弟,形意门是武林八大门派之
一,小弟真幸会了。」谈话之时,天色业已渐渐暗下来,书童就在书房中点灯起
琉璃灯。

  过不一回,只见那书童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公子,酒莱已上,可以入
席了。」

  铁若华点点头,站起身,含笑道:「于兄、阮兄高轩莅止,兄弟要厨下做了
几个下酒菜,薄酒粗肴,稍尽地主之谊,二位请入席吧。」

  阮天华、小红刚刚站起,见书房右首一道紫红绒帘由中间往两边徐徐分开,
原来里面是一间宽敞膳堂,灯光明亮柔和,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放了不少莱肴,
银杯牙箸,掩映生辉,甚是富丽。主人抬手肃客,三人分宾主落坐,书童手持银
壶给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铁若华举杯道:「来,于兄、阮兄,兄弟先敬二位一杯。」

  阮天华道:「铁兄太客气了,谢谢。」两人和他一同举杯,干了一杯,书童
立即替三人斟酒。

  铁若华举筷道:「清用莱。」

  三人吃了莱,阮天华、小红也举杯道:「在下兄弟一路多承铁兄招待,又蒙
盛筵款待,隆情可感,我们借花献佛,也敬铁兄一杯。」说着一饮而尽,铁若华
也干了一杯。

  两名青衣使女川流不息的端上莱来,铁若华不但生性豪爽,谈笑生风,和阮
天华,小红两人更是谈得十分投机,相见恨晚。阮天华酒量不大,喝了几杯,早
已俊脸通红,小红则推说不会饮酒,只是略为沾唇。

  铁若华一张玉脸也添上了红晕,尤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闪着光采,只殷勤劝
酒,和阮天华对喝着,口中也一直叫着:「于兄请用莱。」还不时的夹着莱肴,
送到阮天华面前的碟中,主人这份殷勤,显得特别亲切。

  小红只有先前喝了两杯,已经脸红心跳,就不敢再喝了,她和铁若华坐在对
面,眼看他和大哥喝酒时,神态亲密,原先只当是主人好客,但铁若华多喝了几
杯,渐渐的玉面生春,眼波流盼,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来了。小红原是个十分精
细的人,再一留神,发现铁若华耳朵上也穿有针孔,分明是女子乔装的了。哼,
原来你存心勾引大哥了。心里这一想,不觉心锋有气,更是连话也懒得说了。

  铁若华却丝毫没有觉察,依然一口一声的叫着于大哥,又举杯,又夹莱,一
颗心全放在阮天华身上,好不亲切?小红越看越气不觉站起身来。铁若华咦道:
「阮兄不喝酒,怎么连莱也不用了?」

  小红心中暗道:「你跟大哥献殷勤,大概只碍着我了。」但这话究竟说不出
口来,一手扶头,说道:「我有点头昏。」

  铁若华跟着站起来,说道,「二位宾舍都已收拾好了,阮兄可要去休息一回
了?」

  阮天华也站起来道:「铁兄赐宴,盛情弥足可贵,兄弟也不胜酒力了。」

  铁若华一双盈盈美眸,凝注着他,说道:「于兄,莱还没上完呢。」

  阮天华拱手道:「叨挠盛馔,实在太丰富了,兄弟已经吃不下了。」

  铁若华道:「那就书房里坐吧。阮兄若要休息,就到宾舍去躺一回好了。」
同时朝书僮吩咐道:「青儿,你领阮公子到宾舍去休息,沏一盏浓茶,给阮公子
醒酒。」

  那书僮答应一声,朝小红躬身道:「阮公子请随小的来。」小红虽然不愿大
哥单独留下,但话已出口,只好随着青儿走去。

  铁若华陪同阮天华走出膳堂,回到书房落坐,一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就沏
了两盏香名送上。铁若华伸手取过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眼波如水,深深注视着
阮天华,问道:「于兄今年贵庚多少了?」

  阮天华道:「兄弟虚度十九。」

  铁若华道:「小弟今年十八,于兄大我一岁,小弟想认于兄作大哥,不知于
兄可肯折节下交吗?」

  阮天华道:「铁兄好说,古人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铁兄人品俊逸,
豪爽过人,有这样一位兄弟,岂有不愿之理?」

  铁若华欣然道:「大哥那是答应了,以后可不能后悔?」

  阮天华一把握住他的手,正容道:「我们结了同盟兄弟,今后祸福与共,怎
会后悔?」他多喝了几杯,也微有醉意,是以握住了铁若华软绵绵的细手,也只
当他是读书相公,并不怀疑。

  铁若华任由他握住了手,脸上虽然微有红晕,但他喝了酒本来脸就红了,只
是增加了儿分羞意,也不易看得出来,不,他一脸喜色,也掩盖了羞态,激动地
道:「大哥,你太好了,小弟……小弟太高兴了……」

  阮天华紧紧拉着他的手笑道:「贤弟把我说得太好了,我已高兴得很。」

  「真的?」铁若华缓缓收回手去,说道:「于大哥,你的剑法一定很好,在
这里多盘桓几天,我也好跟你学上几招。」正说之间,青儿已经回来。

  铁若华问道,「阮公子怎么了?」

  青儿道:「小的送到宾舍,阮公子就和衣躺下,已经睡了。」

  阮天华站起身道:「时间不早,贤弟也可以休息了。」

  铁若华眨眼向道:「大哥也要去休息了吗?走,小弟陪你去。」

  阮天华道:「贤弟也该休息了,有青儿领我去就好。」

  铁若华道:「不,小弟陪大哥去走走,宾舍就在园中,离这里又不远。」当
下就由铁若华领路,走出书房,循着一条白石小径,往东行去。

  这时天空斜挂着蛾眉月,花园中树影腺胧,两人并肩而行,傍花随柳,另有
一番诗情画意。

  铁若华缓缓伸过手来,拉着他的手,仰脸说道:「我们萍水相逢一见如故,
结为兄弟,这也是缘份,小弟希望大哥永远会珍惜我们这份情谊。」

  阮天华道:「这个自然,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贤弟这份,拳拳情意,愚兄
岂会或忘?」

  铁若华偏头道:「万一情势变易,我们忽然变成了仇人呢?」

  阮天华笑道:「这怎么会呢?」

  铁若华道:「我是说万一咯,天底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阮天华奇道:「贤弟为人爽朗,怎么会变得多愁善感了?」

  铁若华忽然低下头去,说道:「小弟蒙大哥不弃,结为兄弟,小弟只怕……
我们……」

  阮天华愕然道:「贤弟怕什么呢?」

  铁若华神色黯然的道:「会短离长。」这句话显然是临时改变的了。

  阮天华笑道:「贤弟真是多情种子,人生聚散,也是常有之事,我们既然结
为兄弟,今后尽多重逢之日。」

  铁若华徐徐说道:「我们一旦分开了,大哥还会想念我吗?」

  阮天华道:「兄弟如手足桃园结义生死不渝,愚兄怎么会忘记贤弟的呢?」

  铁若华脸上又有了笑容,说道:「有大哥这句话就好?」伸手一指前面一角
小楼,说道:「前面就是宾舍了。」

  两人走近小楼,由铁若华领路,登上楼梯,中间是一间起居室,左右各有房
间。铁若华伸手推开左首一间房门,说道:「这是大哥的卧室。」

  阮天华道:「虹弟呢,他住在那里?」

  铁若华道:「就在对面。」过去伸手一推,房门只是虚掩着。

  这就说道:「大哥,要不要进去看看阮兄,他喝醉了不知如何了?」说着已
经跨进房去。

  阮天华因小红乃是女子,如果睡了,和铁若华一同进去,多有未便,但他还
没来得及说话,铁若华已经走了进去,也只好跟着走入。房中还点着银灯,小红
连长衫也没有脱,就和衣躺在床上。铁若华走到床前,轻声叫道:「阮兄你是不
是觉得好些了?」

  阮天华道:「虹弟大概睡熟了。」伸手拉过一条薄被,替他盖上。

  铁若华道:「大哥,让他睡吧,你也该去休息了。」

  小红其实并没睡熟,心中暗暗哼道:「好啊,只一会工夫,就叫他大哥了,
如果再有几天的话,不叫好哥哥、亲哥哥吗?」想到这里,脸上蓦地热了起来。

  阮天华随着铁若华退出房间,随手替她掩上了房门,一面说道:「贤弟,时
光不早,你请回吧。」

  铁若华依依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才点头道:「好吧,大哥路上辛苦,那就早
些休息吧。」说完,转身下楼而去。阮天华入房中,因为多喝了几杯,觉得有些
困倦,也就熄灯上床。

  再说小红听到铁若华下楼而去,还等着大哥会来看她,后来大哥关上房门睡
了,心里又有些怨大哥了,明明知道自己喝了酒头昏,也不再来看看自己。接着
又想:铁若华明明是个女子,她看上了大哥,才一路抢着替大哥安排食宿,把大
哥请到他们庄上来,哼,明天我就当面把你揭穿了,看你害不害臊?

  不,人家以礼相待,我当面给她难堪,大哥会说我没有风度,还是今晚悄悄
的去找她,看她对自己怎么说?心念这一转,就立即一跃下床,一口吹熄灯火,
悄悄打开后窗,一下穿窗而出,略为辨认方向,就施展轻功,一路朝铁若华书房
而来。

  她还没走近书房,老远就看到房中还有灯火,那是说铁若华还没有睡。哼,
这倒正好,我就要等你临睡,脱去长衫,看你还掩饰得了?那时我再现身,你就
无法抵赖了。

  她心中闪电转动,人已悄悄落到书房后窗,正待找个缝隙朝里看去,忽然听
到书房中还有人在说话,心想:「那一定是他和青儿说话了。」再倾耳一听,说
话的是一个男子声音,还有一个好象鸭子叫的妇人声音,只是他们在说些什么,
听不大清楚。

  书房中一共有三个人,铁若华坐在一张紫檀雕靠背椅上,一手搁在书案上,
手中还拿着一只细瓷茶盏,正在作沉思之状。隔着书案在她对面,坐着一个花白
头发的黑衣老妇人左眼已瞎,满脸皱纹,生相丑恶。

  书案旁,还站着一个黑衣人,小红看到的虽然只是此人侧面,但一眼就可认
出来,这人正是三天前去找竺嘏和竺大娘的铁手帮那个领头的黑衣人,他站在书
案边上,垂着双手,神色显得十分恭敬。小红乍见此人,心头不觉暗暗一怔。

  自从她跟随阮天华出来,这短短半年之中,屡经事故,阅历也增长了甚多,
此时看到那铁手帮领头的黑衣人站在铁若华书房之中,立时感到事情并不寻常。
首先她想到的是铁若华姓铁,会不会就是铁手帮的人?第二,这三人好像在议论
什么事情,会不会和铁若华邀自己二人前来有关?既然有此发现,她自然要听听
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小红从前武功不如人家,都要去五山主的屋里探看阮天华,如今这三个月工
夫,艺技大进,自然更艺高胆大了,她略一打量,就悄悄绕到东首窗外。这里一
排窗户,有四扇打开着,她掩到窗下,再贴着身子,偏脸朝屋中看去。因为铁若
华的书案,就横放在东首窗下,她有窗帘掩映,不虞里面的人发现,何况书房中
灯火明亮,窗外就黝黑得多。

  只听那黑衣老妇鸭子般声音说道:「帮主这也没什么好为难的,你和他们本
来就不是朋友……」

  小红听得一怔,暗道:「她口中的帮主自然是铁手帮帮主了,谁是铁手帮的
帮主呢?哦,听她口气,好像是说自己两个人了。」

  铁若华放下茶盏,说道:「三姑,你不能这样说,我是以朋友之礼把他们请
来的,总不能让江湖上人说咱们铁手帮不顾道义。」

  黑衣老妇人道:「你知不知道于立雪是天罡旗的门主,咱们答应了人家,去
把于立雪掳来,半途里却被五山联盟把人救去……」

  铁若华道:「三姑,我早就不赞成我们铁手帮这样做法,人家出得起银子,
我们就去替人家卖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我的帮主,你别忘了咱们铁手帮就是这样起家的,人
家有什么厉害仇家,找到咱们,只要出得起银子,咱们就替他去把仇家干掉,这
也是扶弱锄强呀,有什么不对?」

  小红听得又是一怔,暗道:「原来铁若华还是铁手帮的帮主,哦,铁手帮竟
是江湖上的杀手组合。」

  铁若华砰的一声,右手击在书案上,怒道:「三姑,现在我是帮主,我要改
革,铁手帮要正正当当的在江湖上立字号,不再赚这种血腥钱,我爹怎么死的?
三姑的丈夫又是怎么死的?难道这种血的教训还不够么?杀人者,人恒杀之,铁
手帮为了赚这种血腥钱,赔上去的人命已经有多少了?」

  「习总管,你也给我记着,从现在起,我不准你再接这种生意,等我去君山
大会,夺得了旗令,咱们一样可以在江湖上出人头地,夺不了旗令,我这帮主就
不干了,你们要怎么做,我就管不着了。」

  小红心想:看来铁若华倒是一个好人。她对她的观感,不觉改变了许多。黑
衣老妇人一呆,接着就呷呷笑道:「若华,你也不用发这大的脾气,你要去君山
大会,三姑依你就是了。不过眼下这件事,总得有个解决。」

  铁若华道:「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这位于兄乃是形意门的人,并不是天罡
旗门主。」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这是他说的?这小子随口说说,你也相信?」

  铁若华道:「我看于兄是个君子,他不会骗我的。」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天底下骗人的事情多得很呢,你去相信一个刚认识的
人?若华,你平日为人精明,怎的今天这般容易受骗了?」平日精明,今日怎么
会如此容易受骗?这句话,就有了骨头。

  铁若华脸上不禁一热,说道:「三姑,我不是会受骗的人,你老人家也不想
想?习总管派去五煞,就轻而易举把天罡旗的于立雪擒住,可见这位天罡门主的
武功并不十分高强。」

  「但习总管在路口茅屋中遇上的于兄,据习总管说,武功之高,只怕连三姑
也未必是他对手,由此可见两个于立雪,武功相去天壤,绝非一人,咱们铁手帮
要在江湖立足,敌人越少越好,尤其是武功高强的敌人,能够化敌为友,不是更
好吗?」

  黑衣老妇道:「不行,这两个人身上的宝剑,是竺老头送给他们的,竺老头
夫妇是从咱们手里逃出去的,这两柄剑,也可以说是咱们到手的东西,怎能便宜
了他人?何况这两柄剑太犀利了,对咱们铁手帮是莫大的威胁,三姑答应你不伤
他们性命,已经是看在帮主面上,顾全了朋友之道了。」

  铁若华道:「三姑要剑,如今习总管已经把竺嘏夫妇请来了,再要他们替你
铸炼一口也就是丁,何必……」

  小红听得一惊,暗道:「竺老丈夫妇原来已经被他们掳来了。」

  「那要多少时候?」黑衣老妇道:「再说,姑姑也是为你好,你立志要去参
加君山大会,如果有赛干将这样一柄好剑对你帮助会有很大?这两个人就算是你
朋友,也不过是初交,还是初交重要?还是本帮重要?」

  那姓习的总管也在旁边道:「总监说的不错,帮主还是以本帮为重。」

  铁若华斩钉截铁的道:「这我办不到,人无信不立,对朋友决不能这样做,
我去参加君山大会,要以真实本领取胜,倚仗利剑,又岂是我的能耐?」

  铁三姑怒声道:「若华,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当了帮主,就不把姑姑放在
眼里了。为了一个外人,你就这样让着他,是不是那小子生得俊?」

  铁若华怒声道:「三姑,你说什么?」

  黑衣老妇道:「年轻姑娘的心事,我还会不知道?姑姑我也年轻过来的,今
晚在花园里,他拉着你的手,你一口一声叫他大哥,难道我没有看到?告诉你,
女生外向,也不能吃里扒外。」

  铁若华气得发抖,怒声道:「三姑,你是长辈,这些话是你该说的?」

  黑衣老妇道:「你连帮中大事,都要改革,这样下去,本帮迟早会垮在你手
里,再说习总管随你爹多年,也看你长大的,你当了帮主,就端着帮主架子,几
时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铁若华虎地站起身道:「我不稀罕当什么帮主,从现在起,我让给你好了,
我什么都不管。」

  说完,怒匆匆的往外就走,但走到书房门口,脚下一停,说道:「帮主我可
以不干,于立雪,阮小虹是我朋友,我明天护送他们离开,任何人也不能伤他们
一根毫发。」话音一落,匆匆往外走去。

  黑衣老妇气呼呼的道:「反了、反了,真气死我老婆子了。」

  习总管连忙凑着头,谄笑道:「总监歇怒,帮主年纪轻,你老是本帮总监,
总监就是本帮的总监督,和朝廷摄政王一样,有什么事,总监吩咐下来,帮主就
是不同意也只有同意了。」

  黑衣老妇口中「哼」了一声,站起身道:「咱们走。」习总管应了声,跟着
黑衣老妇身后,走出书房而去。他们刚一走,书房中人影一闪,掠出一个娇小人
影,他正是铁若华的书童,等黑衣老妇和习总管一走,也急匆匆往外就走。

  小红赶紧身形一缩,迅疾往后退去,然后长身掠起,奔回宾舍,登上楼梯,
就用手轻轻叩了两下房门。阮天华闻声刚打开房门,小红一下闪了进去。阮天华
奇道:「小红,你……」

  小红回身迅快的掩上房门,轻嘘了一声道:「大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
说。」阮天华哦了一声。

  小红道:「铁若华是铁手帮的帮主,还是一个女子。」

  阮天华又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红道:「还有竺老丈夫妇也被他们掳来了。」

  阮天华目光一注,急急问道:「你从那里听来的?」

  小红一拉阮天华的衣袖,走到床前,轻声说道:「大哥,你坐下来,听我说
呢。」两人并肩在床沿上坐下。小红就把刚才听到的话,一字不漏,详细说了一
遍。

  阮天华听到一怔,攒攒眉道:「不知他说把竺老丈夫妇安置在什么地方?走
我们去找找看。」说完,正待站起。

  小红道:「大哥,你真是急性子,要救人也不急在一时,我们先商量商量再
说。」

  阮天华道:「你有主意了?」

  「没有。」小红道:「听了他们的话,就是不知怎么好,才急急赶回来告诉
大哥的,那知大哥比我还忍不住……」口气一顿,接着道:「我方才就是在想,
我们该不该立时去救人?后来我想到我们应该装作不知道,等明天见铁若华再相
机行事。」

  阮天华道:「如何相机行事?」

  小红道:「看来她虽是一个女子,却很有正义感,明天……是不是由大哥当
面请她释放竺老丈夫妇,你看好不?」

  阮天华想起刚才铁若华送自己到宾舍来的时候,曾说过万一变成仇人的话,
心中暗道:「原来那时铁若华已经受到她姑姑的压力了。」一面沉吟道:「就算
她答应了,她姑姑会同意放人吗?」

  小红道:「铁若华总是一帮之主咯,她如果一定要放人,她姑姑不答应也得
答应。」

  阮天华微微摇摇头道:「你方才不是听他们习总管说,总监就是朝廷的摄政
王吗,铁若华是她姑姑一手扶养长大的,她纵是一帮之主,平日大概不大管事,
一切由她姑姑作主,因此,我看她也未必作得了主。」

  小红道:「我们请她放人,是因他以礼相待,我们礼数也尽到了,难道还怕
他们不成?」

  阮天华微微点头道:「好吧……」话音未落,突然目光一注,低声道:「有
人来了,走,我们从后窗出去。」身形一晃,掠近后窗,悄悄打开窗门,穿窗而
出。小红紧跟着穿出,回身掩上窗户。

  阮天华朝小红打了一记手势,双足点地,身形腾空飞起,疾如飞鸟,一下掠
入左首三丈外一棵大树上。小红跟着掠上。阮天华悄声道:「我们就停在这里好
了。」

  小红凝目看去,不见人影,忍不住问道:「人呢?」

  阮天华道:「还在树林内,他们好象在等人。」正说之间,已有两条人影在
小楼右首出现,不,左首也同时出现了三个黑衣人。

  这三人手法极为利落,一下就掩近小楼两侧,在暗处站停下来。接着小楼正
面一条白石小径上,也走出三个人来。阮天华目光一注,就已看清三人中有一个
是花头发的黑衣妇人,敢情就是小红说的铁手帮总监了。另一个正是三天前在茅
屋前面看到的六个黑衣人为首那人,铁手帮的习总管。另外还有一个黑衣汉子不
知是什么人?

  小红低声道:「那黑衣老妇就是他们的总监铁三姑,她边上那个人就是习总
管……」阮天华点点头。只见习总管和那黑衣汉子低低的说了几句。

  黑衣汉子点了头,铁三姑和习总管立即往后退下了两步,隐入树林之中。黑
衣汉子却双足一顿,身形突然往上拨起,跃登屋檐,再朝南首左边一个窗子飘飞
过去。这南首一排三个窗子,左首一个,正是阮天华住的房间。

  只要看他在屋檐上飘飞的身法,当真轻如飘絮,只见人影浮掠,不闻半点声
息,轻功造诣相当高明。黑衣汉子掩近窗下,立即伸手从身边摸出一个小瓶,倾
出一粒东西,身形一侧,贴着窗左墙壁,左手迅快的在花格子窗最下一格,戳了
一个小孔,把手中一粒东西往小孔投了进去。

  小红悄声问道:「他在做什么呢?」

  阮天华如今目力何等敏锐,这黑衣汉子的一举一动,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
怒声道:「他投进了一粒药丸,很可能是迷药一类东西,今晚如果不是你发现的
早,我们差点着了他们道了。」口中说着,随手折了一段树枝,扣着中指朝那黑
衣汉子身后弹去。

  他练成「紫正神功」,三数丈远近,弹出了小截树枝,当真快如闪电,而且
不带丝毫风声,那黑衣人根本连风声也没有听到,突觉腰脊一麻,贴在墙壁侧立
的人,就没有再动,阮天华又折了三截树枝,扣着弹出。小红问道:「大哥,你
在做什么?」

  阮天华随手又折了几枝,放在掌心,一面低声道:「你待会就会知道。」铁
三姑和习总管等了一会,眼看黑衣汉子依然侧着身子贴壁站立,不会稍动,心头
不禁生疑。

  铁三姑问道:「习总管,来复怎么了?」

  习总管道:「他已把迷魂丹丢进去了,此刻应该……」

  铁三姑道:「我看他情形有些不对,会不会遇了人家的道?」

  习总管陪着笑道:「这个不太可能,总监也在这里,咱们都可以看到,屋上
连鬼影都没有出现过一个,何况来复为人机警,不可能会着了人家的道。」

  铁三姑道:「我看有些不对,你和他打个暗号看看?」习总管答应着是,立
即嘬口发出咕咕两声,活象夜鸟的啼声。他们自然约好了的,一声如何,两声又
如何,但那黑衣汉子来复却依然贴墙站立不动,对这两声咕咕鸟啼恍若不闻。

  铁三姑攒攒眉道:「他怎么了?」习总管没有作声,依然嘬口发出两声咕咕
鸟啼。来复还是一动未动,连头也没回顾一下。现在,习总管也发觉不对了,他
继续嘬口发出咕咕鸟鸣,这回是发了三声,三声敢情是有所行动的暗号了。

  右侧暗处立时掠出两道人影,疾如飞鸟,一下跃登屋搪。阮天华那还怠慢,
屈指连弹,那两个黑衣人就这样在屋檐上站停下来。习总管发出咕咕之声,是命
令铁手五煞采取行动的暗号,如今眼看铁手五煞只有右手两个跃出来了,伏在左
首的三人却不见动静,不觉暗暗一怔,转脸朝左首,喝道:「陆大成,你们怎么
了?」陆大成,正是铁手五煞的老大,但陆大成却一声也不吭。

  铁三姑道:「你不会自己去看看?」

  习总管疾快的举步朝左首暗处奔了过去。

  阮天华和小红就隐身在左首一棵大树之上,这不是他自己送过来了吗?阮天
华等他奔近暗处,右手扣着中指,又把一小截树枝弹了出去。武功一道,当真差
不得一着高下,阮天华在六个月之前,不出几招,就被五煞之中的季大海连剑带
人一把抓住。

  如今阮天华只是折了几小截树枝,随手弹出转瞬之间,把铁手帮五大高手一
一铁手五煞,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制住了穴道。不,连习总管也堪堪奔近小楼左侧
的黑处,忽然停住了身形。小红惊喜的道:「大哥,是你制住了他们?」

  阮天华微微一笑,说道:「现在可以下去了。且慢现身等铁三姑询问出口,
你再出去,还有,你学了剑法,还没试过,可以让铁三姑和你喂喂招,不过赛其
邪锋利无比,不可削断长剑,这样不是可以多消磨点时候,但要注童她左手,只
要时间稍长,就会把铁若华引来,那时咱们就可以要他们交出竺老丈夫妇,作为
交换条件了。」

  小红点头欣然道:「我知道。」飞身飘落,悄悄隐入暗处,阮天华却悠闲的
倚着树干坐了下来。

  铁三姑是个急性子,眼看习总管奔了过去,过了一阵依然没见他回来,心中
不觉有气,她今晚因铁若华为了两个外人,和她起了争执,心中本来就已有气,
这时气就更大了,冷声喝道:「习总管,你给我回来。」

  小楼左首,忽然缓步走出一个人来,接口笑道:「回总监的话,是我要习总
管去办一件事,还没回来,总监叫他可是有什么事吗?」这说话的正是小红。

  铁三姑一愣,冷喝道:「你是什么人?」

  小红含笑抱拳道:「铁总监不认识在下,在下倒和铁总监有过一面之缘。」
他腰悬长剑,蓝衫飘忽,故意走得很潇洒,脸含笑容,望着铁三姑走来。

  铁三姑身为铁手帮总监,岂会含糊?目光一凝,右手抬处,呛的一声掣出了
长剑,厉声喝道:「你是于立雪?」

  小红望着她依然含笑道:「铁总监认为在下是于立雪?」

  铁三姑道:「那你是什么人?」

  小红在她一丈多远停了下来,徐徐说道:「铁总监不认识在下,那也没错,
在下方才说过,和铁总监只有一面之缘,那是方才在铁帮主书房里,在下看到铁
总监,铁总监并未看到在下……」

  铁三姑眼看习总管,铁手五煞,连同飞天鼠来复都同时受制于人,心头是怒
不可遏,厉笑道:「姓于的小子,你以为制住几个人,铁三姑就拿不下你了?」
喝声甫出,人已一晃而前,刷的一剑兜心刺到。她果然不愧是铁手帮的总监,几
乎是声到、人到、剑到,快同掣电,剑风森然,锐不可当。

  如今的小红,可不是半年前的小红了,口中笑道:「在下并不姓于。」

  等她剑尖快要及身,左足斜跨了半步,身形一转,一下转到了铁三姑身后,
又接着道:「铁总监就是要和在下动手,也应先有个交待,这般乘人不备,连江
湖礼数都不顾,岂不有失你铁手帮总监的身份?」

  铁三姑一剑出手,明明站在面前的人,忽然不见。不,声音突从身后传来,
她久经大敌,心中虽然暗自吃惊,但她反应何等快速,小红刚一开口,她长剑闪
电后挥,人也随着剑势转了过来。小红学会了「紫府迷踪」,只须跨出半步,又
很快的转到铁三姑身后。

  铁三姑后挥的一剑出手,依然没看到小红人影,但小红的话声,依然在身后
传来,心头又急又怒,右手连挥,人也接连的后转。只是她转身可没有小红跨出
半步的快,因此小红说完这一句话的时间,铁三姑已经连续转了三个身,也挥手
向后连劈了三剑,还是没看到小红的影子。

  等她第四个转身,才看到小红笑吟吟的站在原处,说道:「在下就在这里站
着没动,铁总监这般转法,大概是在练武当派的太极剑了?」

  铁三姑铁青了脸色,手中长剑朝前一指,喝道:「你亮剑,咱们好好的较量
较量,这般躲躲藏藏算得什么人物?」

  小红点头道:「这就对了,在下确实想跟铁总监较量较量,早该这样。」话
落,锵的一声抽出剑来。

  铁三姑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自然看得出小红手中长剑剑光有异,目光一注
问道:「你手中就是赛干将?」

  小红淡淡一笑道:「我早已说过我不姓于,对了,你们可是使了什么迷药?
我大哥这时候还没出来,你们把他怎样了?」

  铁三姑听得不觉心中暗喜,忖道:「原来于立雪没有出来,那是被迷翻了,
哼,只有你一个小子,老婆子岂用耽心?」

  闻声磔磔笑道:「你小子原来是阮小红,不错,于立雪中了岭南温家的迷魂
丹,没有独门解药,是不会醒来的,你小子只要放下长剑,束手就缚,老婆子不
会为难你们。」

  小红哼道:「你只是为了觊觎我们的宝剑?」

  铁三姑道:「不错,留下宝剑,老婆子自会给你解药,让你们安然离去。」

  小红道:「铁总监不是说得早了点么?」

  铁三姑道:「你此话怎说?」

  小红笑道:「铁总监不是要和在下较量较量吗?咱们还没分出胜负来,在下
岂肯放下长剑,束手就缚?」

  铁三姑厉声道:「你不要忘了你大哥中了迷魂丹,解药只有老婆子有。」

  小红道:「所以咱们这场动手,可以打个赌,在下败了,咱们没话说,如果
在下胜了,还怕铁总监不拿出解药来吗?」

  铁三姑因有于立雪中了迷魂丹,心下大定,暗想:「老婆子若是胜不了你,
有于立雪作为人质,也不怕你能翻得出我手掌中去。」这就点首道:「好,咱们
一言为定。」

  小红心里暗暗好笑,一面也道:「一言为定,你可以发剑了。」铁三姑冷哼
一声,身形倏然欺近,刷的一剑斜刺过来。剑势才到中途,又倏然变招,又是一
剑急刺而出。她在剑上确也下过数十年苦功,一个精于剑击的人,看到了好剑,
自然会生觊觎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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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诡计难逞

  小红一上手不肯就使绝学,她最先跟阮天华学的是「形意剑法」,因此长剑
挥动,使出来的只是「形意剑法」,外势悠然,发如流水。正因她也学会了玄门
上乘剑术「紫云剑法」,是以使的虽是「形意剑法」,但举手投足,仍会受「紫
云剑法」的影响,剑势出手,好象只是随手挥洒,自有游刃有余之感。

  铁三姑使出来的剑法,剑势奇险,每一剑都是侧身进招。因为她左手乃是一
只铁手,不用剑诀引剑。铁手帮的人平常对敌,铁手可以用来锁拿敌人兵刃,但
她知道小红手上是一柄专削铁器的利剑,左手自然不好去锁拿她的长剑,所以只
是一味的侧身进招。

  侧身进招自是挥剑的右首半边身子在前,着着挥剑进击,一招紧过一招,绵
连不断,一气呵成,错落剑花随剑而生,飘洒如雨,飞卷过来。小红挥动长剑,
以攻还攻,不论你铁三姑攻势如何凌厉,她始终剑势悠然,白光缭绕,毫无半点
逊色。有时遇上两剑交击,铁三姑怕被她赛莫邪削断长剑,赶紧回剑变招,后退
不迭。

  小红就笑着道:「铁总监不用慌张,在下和你较技,不会削断你兵刃的。」
铁三姑听得大怒,刷刷刷三剑抢攻,突然身形一晃,急速转身,左手铁如钩,猛
向小红右肩抓来,这一着快速如电,令人防不胜防。

  小红身形斜退半步,竖剑当胸,笑道:「铁总监小心铁手被削。」

  铁三姑铁手袭出之时,明明可以一把扣住对方肩头的,但小红这半步斜退,
就有了极大的变化,好象她长剑着自己凑上去的一般,这一下若是接触上了,五
只锐利钢爪至少也会被削断三支,心头一怔,急忙左手一缩,身形往后疾退。

  小红轻笑一声,长剑挥动,「形意剑法」,如江水东流,如行云出岫,一路
挥洒而出。铁三姑急忙挥剑封架,但一着失利,立陷被动,那里还想扳得回来?
心头又急又怒,咬牙切齿,加紧施为,依然步步后退,但她仗着多年对敌经验,
严密防守,才算渐渐稳定下来,但还是攻少守多。

  这一轮放手施为,小红当真找到了最好的喂招对手,她把一趟「形意剑法」
的精微变化,发挥得淋漓尽致!剑光如轮银芒流转,几乎扩及一丈,森森剑风,
嘶嘶生寒。坐在树身上的阮天华看得不住暗暗点头,心想:小红这趟剑法,就是
四师叔也没有如此凌厉。

  这时小红已使到最后一招,剑势突然停顿下来,但阮天华在这一瞬之间,却
似有所感,觉得在此时似乎不应该到此为止。

  因为这最后一招,使到这里,正是如弓满引,气势最强盛之际,接下来是最
有威力的奇招出现,但剑势却倏然终止,心中只是默默的思索着后面剑势,应该
如何发挥,右手不住的悬空比划,既有所悟,却又想不出一点头绪来。

  小红剑势一停,笑道:「铁总监,你也不过如此,还想要我弃剑就缚吗?」

  铁三姑铁青着脸,心头愤怒无比,狞笑道:「你也没有胜得了老婆子,再说
你大哥身中迷魂丹,没有老婆子的解药,休想醒得转来,你说,你不弃剑受缚,
老婆子会给你解药吗?」

  小红道:「这么说,咱们只有再打一场了。」

  话声出口,突然注目喝道:「铁三姑,这一场,我虽不会削断你长剑,但没
有方才那么便宜了。」赛莫邪在手中轻轻一振,发出嗡然剑鸣,大有立即出手之
意。

  铁三姑方才和他交过手,已知这姓阮的不易对付,但也不至于强过自己,此
时听小红口气托大,不觉怒笑道:「好,小子,你能胜得了老婆子手中长剑,老
婆子就给你解药。」

  小红笑道:「我大哥形意门内功,百毒不侵,只要有顿饭工夫,就可自解,
何用你的解药?在下要胜你何难之有?不过在下胜了。铁总监该当何说?」

  铁三姑听得大奇,听他口气居然不要解药了,难道形意门内功,真能百毒不
侵?自己活了六十几岁,江湖上从没听说过形意门的内功能够百毒不侵。哼,形
意门虽然名列江湖八大门派,实则不过是八大门派中第二流此已,就是掌门人阮
松溪,也不过尔尔。心念转动,忍不住哼道:「老婆子该当何说?只要你胜得老
婆子,江湖上从此就没有铁手帮……」

  小红摇手道:「这话应该由铁若华说,还差不多,你不过是铁手帮的一个总
监,这话不是越权了吗?」

  铁三姑气得白发飞扬,厉声道:「依你呢?」

  小红笑道:「很简单,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把竺老丈夫妇放出来就好。」

  「办不到。」铁三姑脸色变得极为狞厉,喝声道,「小子,你有多少能耐,
只管使出来。」

  小红也气道:「我把你制住了,你铁三姑生死都在我掌握之中,还怕你不放
人吗?」

  铁三姑厉喝道:「你来试试?」

  小红长剑一挥,轻哼道:「你小心了。」这回她长剑一挥之际,铁三姑立时
感到不对。

  方才他使的一套「形意剑法」,也相当凌厉,但并不使人有剑势奇幻之感,
这下他不过随手一挥,自己竟有一种压迫的感觉,测不定他从那里发剑?自己该
如何防守才好?还没交手,就使敌人有被逼之感,这是铁三姑数十年从来未有过
之事,心头暗暗惊凛,自然不敢丝毫大意,目注对方长剑,功凝右手,长剑也缓
缓竖了起来。

  小红刚才已经使过「形意剑法」,这回自然要使「紫云剑法」了,眼看铁三
姑目光凝注,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她不知自己长剑一挥,铁三姑已经受到压迫
之情,心中不禁暗暗好笑,还以为自己刚才说了一番大话。

  已把铁三姑唬住了呢,口中突然一声清叱,长剑左右一挥,身子翩然飞起,
使了一招「紫云出岫」,朝铁三姑攻去。

  铁三姑耳中听到他的叱声,她本已全神贯注,严加戒备,只要小红一出手,
她立可发剑还击。那知叱声入耳,眼睛看到的只是一片象天空浮云,渐渐舒展,
冉冉而来,根本看不清姓阮的小子这剑是如何发的?更茫无所措,不知道如何封
解才好?心头一惊非同小可,连方才想好的对策,竟然一招也用不上了,急忙猛
吸一口气,身形往后疾退。

  小红看她不战而退,岂肯放过?长剑刷刷展开。剑光象春云乍展,夏云奇峰
突起,云气弥漫,流光四卷,已把铁三姑一个人卷入在一片寒芒锋镝之中。

  铁三姑糊里糊涂的但觉四面俱是飞卷而来的剑光,森寒剑气直砭肌骨,手中
空自有剑,竟然一招也递不出去,前有锋镝后无退路。左右均是白茫茫的剑光,
要想躲闪都无处可闪,心头惊骇欲绝。

  一时存了拚死之心,口中发出一声尖厉的大喝,奋起全力,不管招不招架得
住,长剑连挥,朝外疾发,但听一阵叮叮轻响,自己发出的长剑,和人家剑光乍
换,立被寸寸削断,手中只剩了一个剑柄。

  就在此时,只听铁若华的声音大叫道:「于大哥手下留情,快请住手。」声
音传来,一条人影从远处急奔而来。

  小红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紫云剑法」出手刚使到第三招,就把铁三姑连人带
剑都圈在自己剑光之中,她好象连一招剑法都没使得出来。铁若华既然赶来了,
她已出声叫停,小红就不得不停下手来。剑光乍敛,铁若华也及时赶到,只见铁
三姑一头白发,至少已有三分之一被剑光削落,一件黑衣右手衣袖无存,身上也
有八九处破碎。铁三姑呆若木鸡,几乎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利害的剑法。

  铁若华看到使剑的乃是阮小红,也不由为之一怔,他也想不到小红会有如此
精奇的剑法,远远望来只是一幢银光流转的剑光,一面急急问道:「于兄呢?」
她自然关心于立雪。

  铁三姑疾快的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瓷瓶,尽力往地上摔去,「拍」的一声轻
响,瓷瓶被摔得粉碎,面色狞厉如同恶鬼,口中磔磔尖笑道:「这就是迷魂丹的
解药,姓于的小子中了迷魂丹,十二时辰不解,就会变成白痴,你剑法厉害,杀
了我也没有用。」说罢,一阵磔磔尖笑,声同夜鸟,使人听得不寒而栗。

  铁若华脸色大变,着急叫了声:「三姑……」

  铁三姑尖笑道:「没用,就是神仙也没有用,这是岭南温家特制的迷魂药,
你们就是长了翅膀会飞,赶去岭南,也来不及了,磔磔磔磔……」

  小红心中暗道:「这老妇人好歹毒的心肠。」要不是碍着铁若华,真该给她
一剑。

  「哈哈……」一声清朗的长笑,起自半空,一条人影自天而降,飞落到铁三
姑面前,含笑道:「在下并不需要解药。」这人当然是阮天华,他身中迷魂丹,
只是小红说说而已。

  铁若华骤睹阮天华安然无恙,心头在极度惊骇无措之中,转变为惊喜交集,
一时之间忘了她身是女子,一下伸过手去,紧紧握住阮天华的手,说道:「于大
哥,你真的没事?」这是真情流露,最难得的一份关切,连站在一旁的小红,也
看得大为感动,毫不觉得捻酸。

  铁三姑笑声凝注了,苦涩的道:「形意门内功,真会有百毒不侵。」

  小红道:「你现在承认落败了吧?」

  铁三姑重重的哼了一声,回身朝铁若华道:「从现在起,我不再过问铁手帮
的事,你爱怎么做,都随你的便。」说完,顿顿足,转身就走。

  铁若华回头叫了声:「三姑。」铁三姑连头也不回的纵身疾掠而去。

  铁若华拱拱手道:「于大哥,阮兄,真对不起,家姑就是脾气不好,二位幸
勿见怪才好。」

  阮天华含笑道:「事情已经过去,铁兄也不用再提了,只是竺老丈夫妇请铁
兄把他们释放了。」

  铁若华歉然道:「这件事,兄弟也是今晚才知道,兄弟要他们立刻放人。」
回头叫道:「青儿。」

  青儿答应了一声:「小的在。」一条人影从树林中闪了出来。

  铁若华道:「你去叫习总管来。」青儿应了声,正待转身。

  阮天华含笑道:「青儿不用去找了,习总管就在左首暗处被我制住了,你替
他们解开身上穴道就好,还有铁手五煞和姓来的朋友,也麻烦你去替他们解了穴
道。」青儿答应一声,迅快飞身过去。

  铁若华目中星芒飞动,惊奇的道:「原来他们都被于大哥制住了穴道,唉,
敝帮高手,全在这里了,兄弟平日还以为敝帮人手,足可和江湖各大门派一较短
长,有了这批人,足可大大的有一番作为,但如今看来,敝帮平日没有出事,实
在是侥幸得很。」他是说于立雪不过是形意门的一个弟子,就把他铁手帮的高手
全制住了,心中不无惘然若失之感。

  一阵功夫,青儿领着总管习文星,飞天鼠来复和铁手五煞走了过来。习文星
双手下垂,躬着身道:「属下见过帮主。」

  其余的人也一齐躬着身道:「属下见过帮主。」

  铁若华脸色沉了下来,哼道:「习总管,今晚要来复去于兄房中施放迷魂,
还要五位护法一同包围宾舍,这是谁的主意?」

  习文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低头道:「属下该死,这是属下不好……」

  铁若华道:「于兄、阮兄是我贵宾,你身为总管,难道不知道吗?」

  习文星低下头嗫嚅的道:「是……是总监的意思。」

  铁若华目中寒星飞闪,冷笑一声,回头问道:「青儿,你听到习总管怎么和
三姑说的?」

  青儿在旁道:「帮主走后,习总管跟总监言道,帮主年纪轻,你老是本帮总
监,总监就是本帮的总监督,和朝廷的摄政王一样,有什么事,总监吩咐下来,
帮主就是不同意,也只有同意的了。小的只听到这几句。」

  铁若华沉哼一声、问道:「习总管,这几句话,是你说的,没有错吧?」

  习文星脸如死灰,扑的一声跪在地上:「属下一时糊涂,求帮主恕罪……」

  「恕罪?习文星,你知道犯了什么罪吗?」铁若华目中射出两道精芒,焰焰
慑人,沉声道:「咱们第一条是什么?犯上作乱,就该五刀分尸,习文星,因为
你是爹的人,从小看我长大的,你目无帮主,我看在爹的份上,可以饶你一次,
但你记住了,只有这一次,你起来。」

  习文星连连叩头道:「多谢帮主不杀之恩。」说着依言站起。

  铁若华明朗而严肃的目光缓缓朝来复和铁手五煞身上投去,徐声道:「你们
是由习总管下达的命令,我连习总管都不追究了,当然也不用再追究你们了,不
过从今以后,所有命令,都由本座直接指挥,总管负责本帮内务,不负传达命令
之职,五位护法请退。」

  铁手五煞一齐抱拳道:「属下遵命,属下告退。」迅速转身退去。

  铁若华回头道:「于大哥二位请到兄弟书房里坐。」一面朝习文星道:「习
总管,你去把竺嘏夫妇释放了,请他们到书房里来。」

  习文星连忙答应一声:「属下遵命。」也飞快的走去。

  铁若华道:「来复。」

  来复垂手道:「属下在。」

  铁若华道:「从今晚起,本座调你到书房外面值勤,随时听候本座差遣。」

  来复躬身道:「属下遵命。」

  铁若华,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来复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铁若华抬手道:「于大哥二位请吧。」

  阮天华看她处理事情,气概慑人,一派帮主风度。如果事先不知道她是一个
女子,又有谁会相信?一面由衷的道:「兄弟先前不知道铁兄原来还是铁手帮一
帮之主,如今看来,铁兄果然雄才大略,处事有条不紊,兄弟佩服得很。」

  铁若华忽然幽幽一叹,说道:「不瞒于大哥说,铁手帮只是江湖一个狙杀组
织,一共也有十人之众,小弟自从接任帮主以来,总觉得咱们有这些人手,应该
好好的干一番,就算不能利国利民,也不应该再赚这种血腥钱。」

  「但一向习惯了的事,所谓积重难返,要想一下改过来,实在不容易,家姑
又是个固执守旧的人,我也劝过她不知多少次,如果依我性子,早就把铁手帮解
散了,但想到解散之后,这些人当然不会息隐林泉,一旦没有了束缚,江湖上岂
不又多了数十个为非作歹的人,所以只好逐步加以改善,无法脱御责任,小弟那
想干什么帮主?」

  阮天华点头道:「贤弟有这份向善之心,事在人为,我想铁手帮在贤弟领导
之下,自可成为维护江湖正义的一股力量。」

  铁若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但愿如此。」忽然回头朝小红道:「阮
兄方才使的剑法,博大奇幻,兄弟真想不到阮兄竟有如此高明。」

  小红脸上一红,说道:「铁兄夸奖。」

  铁若华道:「家姑一向自恃剑法,但在阮兄剑下,竟会落得如此惨败,只怕
她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三人边说边走,不多一会儿,就已跨进书房。铁若华
请两人落坐,青儿赶紧沏了三盏茶送上。

  没过多久,习文星领着竺嘏夫妇两人走入。习文星一指铁若华道:「这是敝
帮帮主。」

  铁若华和阮天华,小红都站起身采。铁若华首先抱拳道:「竺老丈,竺婆婆
快来请坐,兄弟惭愧,敝帮手下得罪二位之处,还请二位多多原谅。」竺嘏看到
有阮天华,小红二人在座,心中已经明白十之七八,铁手帮忽然前伺倨后恭,自
然是败在两人手下,才会把自己放出来的。

  这就拱拱手道:「帮主不用客气,老朽年迈力衰,不能再为贵帮效劳,不得
已才不告而别,能得帮主谅察,让老朽夫妇返回故里,于愿已足。」

  铁若华含笑抬抬手道:「二位请坐,在下也是今晚才知道老丈二位居然被敝
帮囚禁了起来,事前在下竟然一无所知,在下要习总管把老丈请来,就是要向二
位深致歉疚之意,老丈五年来对敝帮赐助良多,在下可以向老丈保证,今后老丈
要去那里,在何处定居,悉凭老丈自由,铁手帮绝不会再有一人敢去骚扰了。」

  竺嘏拱手道:「如此多谢帮主了。」说话之时,青儿已经端上两盏茶来。

  竺嘏又朝阮天华二人拱拱手道:「老朽夫妇多蒙于相公二位援手。」

  阮天华忙道:「竺老丈好说,在下兄弟蒙竺老丈赐剑之德,永难报答,今晚
是蒙铁帮主宠邀,在此作客,听说老丈和婆婆又被帮中兄弟请来,顺便向铁帮主
提及,铁帮主听得极为震怒,要习总管立即放人,这是铁帮主高义,卖在下一个
薄面而已。」

  正说之间,青儿垂手道:「启禀帮主,酒莱已上,可以请四位贵宾入席。」

  铁若华站起身道:「于大哥、阮兄、竺老丈二位,今晚夜色已深,兄弟要厨
下做几式酒莱,权作消夜,四位请吧。」

  阮天华笑道:「铁贤弟如此客气,咱们那就不客气了,竺老丈二位清。」

  竺嘏连连拱手道:「于相公二位怎地和老朽也客气起来了。」大家互让了一
回,还是由阮天华和小红走在前面。进入膳室,自然又互相谦让。

  铁若华含笑道:「于大哥,竺老丈在敝帮耽过五年,虽非敝帮之人,也是半
个主人,于大哥二位,才是敝帮的贵宾,我看大哥就不用再谦让了。」大家坐定
之后,青儿手执银壶替大家斟满了酒,自有一番酬酢,不必细表。

  小红问道:「铁帮主,小弟听说你也要去参加君山大会吗?」

  铁若华星目含光,奇道:「阮兄怎么知道的?」

  小红笑道:「小弟是听铁兄自己说的咯。」

  铁若华道:「兄弟几时说的?」

  小红道:「你只要说是不是有这回事就好了。」

  铁若华点头道:「兄弟本来确有此意,唉,但今晚看了阮兄的剑法,兄弟实
在是井底之蛙,平日还自以为十年练剑,年轻的一辈中,兄弟可算得上是使剑的
能手了,直到今晚,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兄弟这点微末之技,在君山大会
上,不过出乖露丑而已,不去也罢。」

  小红失望道:「铁帮主不去,那真太可惜了。」

  阮天华道:「铁贤弟,愚兄纵然没有看过你剑。但也可以看得出来,贤弟剑
法绝不差到那里去,你不能以红弟作标准来说。」

  铁若华道:「于大哥此话怎说?」

  阮天华道:「愚兄也不用对贤弟隐瞒了,红弟刚才使的那一路剑法,出之一
位前辈奇人所传,红弟其实练了不过三个月。」

  铁若华惊异的道:「会有这等事,练了三个月。就把练了几十年的家姑击败
了,啊,阮兄有此奇遇,真叫人好不羡慕?」

  竺嘏呵呵笑道:「这么说,老朽赠送阮相公赛莫邪,当真没有送错人了。」

  小红道:「铁兄,小弟又不想去参加君山大会,只是想去瞧瞧热闹而已,你
如果去,咱们就有伴了。」

  铁若华星目神采一动,侧脸问道:「原来于大哥也要去了?」

  阮天华含笑道:「愚兄只是前几天在洒楼上听人说起,好象各大门派都要参
加,愚兄也只是一时好奇,想去看个热闹,其实连这个大会究是什么性质也不知
道。」

  铁若华道:「小弟也只听说,好象参加的人各大门派和黑白两道都有,是一
场公开论技大会,夺得锦标的门派,就会受到武林同道一致的崇敬,祥细情形,
小弟也不大清楚。」

  竺嘏道:「老朽倒略知一二,因为老朽善于铸剑,十年一次的君山大会。每
到会期一二年,老朽就成为各门各振罗致的对象,主要就是为了替他们精铸一把
上好的宝剑,凡是参加君山大会的各门各派,对此一大会,都是讳莫如深,谁也
不肯透露个中详情……」

  小红道:「听来好象很神秘。」

  竺嘏点头道:「是的,参加的门派虽多,但却没有一个人不守口如瓶,不肯
说出大会的情形来。」

  小红又道:「那么老丈又怎么知道的呢?」

  竺嘏摇手道:「老朽刚才说过,也只有略知一二,所谓略知一二,那是老朽
铸了几十年剑,也就是说替参加的门派铸过几把好剑,因为经过几十年,老朽从
他们口中,听到的一点一滴,拚凑起来的。」

  小红道:「那么老丈快点说呢。」

  竺嘏道:「好象凡是参加君山大会,并非个人就可以参加,必须代表一个门
派,或一个江湖团体,才能报名竞技,参加的门派,不论黑白两道,而且只能由
这个门派或团体在十年内新收的弟子才有资格,竞技到了最后,才产生三个出类
拔萃的年轻高手,名之为武林三鼎甲。」

  「出武林状元的这个门派,当然是最大的光荣,而且还可以得到一面旗令,
这面旗令则由该一门派的掌门人代为掌管,据说这面旗令可以在十年之内号令天
下,也等于是武林盟主了,不过这几十年来,夺得旗令的都是八大门派中人,旗
令也从没使用过……」

  小红道:「怎么会没有使用的呢?」

  竺嘏笑道:「江湖上没发生什么重大事故,就毋须动用旗令了。」他口气微
顿,接着又道:「但一旦旗令落到了黑道中人的手中,江湖就会立时大乱,所以
君山大会,几个较大的门派,几乎每一届都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准备了。」

  小红问道:「大会不是十年一次吗?」

  竺嘏道:「没错,但二十年前开始准备,就是说从两三岁的小孩就已作准备
工作了。」

  阮天华想起自己小时候,二师叔、三师叔就主张督促自己多加勤练,爹却摇
着头说:「咱们不用去参加那种大会。」如今想来,指的大概就是君山大会了。

  铁若华道:「老丈可知上届的武林状元,是那一门派得去了?」

  竺嘏道:「两次都是少林派俗家弟子得去了,因为三十年前玄阴教倡乱,各
地参加玄阴教的人极多,各大门派为了怕旗令落入黑道之手,才训练弟子,务必
拿到旗令……」

  阮天华问道:「这是什么旗令,老丈可知道吗?」

  竺嘏摇摇头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

  小红抬目问道:「铁帮主现在决定了没有,到底去不去呢?」

  铁若华道:「两位要去,小弟自然奉陪了。」

  小红自然知道铁若华是因为大哥要去才去的,但她忽然很喜欢铁若华了,觉
得她坦爽直挚,是性情中人,所以内心也极愿和她做个朋友,闻言喜道:「这样
好,我们路上就不寂寞了。」谈到这里,宵夜的酒莱点心也吃得差不多了。

  铁若华因时间已晚,就要青儿陪同竺嘏夫妇前去宝舍,好在除了于、阮两人
各住一间之外,尚有一间空着,正好给竺嘏夫妇下榻。

  一宵过去,第二天铁若华吩咐习文星,厚礼竺嘏夫妇,任他们自去,铁手帮
不得再去骚扰。习文星连声应「是」。送走竺嘏夫妇,铁若华就在书房之中和阮
天华、小红商量去君山参加大会事宜,决定只带青儿和飞天鼠来复两人随行,总
管习文星和铁手五煞留守铁手帮。

  午餐之后,习总管已经命人准备好五匹骏马,恭送五人启程。傍晚时光,就
已赶到长沙,飞天鼠来复扮作了管家,他对长沙城里自然极熟,一马当先领着四
人来至一家长沙最大的潇湘馆客庄门前下马。店伙眼看来的是三位少年公子,就
连连躬身,陪着笑道:「三位公子请进。」

  来复问道:「还有没有上房?」

  伙计哈腰道:「有,有,不知管家要几间上房?」

  来复道:「咱们公子来了,你们有几间上房,自然要全包了。」

  店伙听得一怔,说道:「请管家见谅,小店第二进有八间上房,第三进是官
房,一共五间,如今第二进有二间上房了,第三进官房还有三间,不知管家要上
房还是官房?」

  来复问道:「官房比上房好吗?」

  店伙计陪笑道:「官房乃是准备给过路的贵官住的,自然比上房还要清静得
多。」

  铁若华一挥手道:「就是官房好了,三间就三间吧。」店伙连声应是,当先
走在前面领路。

  从大门进去经过两重楼房,第三进有一个不太小的天井,布置着假山小池,
和一些盆栽花木。中间一排三间,加上两厢自成院落,果然比第二进清幽得多。
左右两厢已经住了二位客人,只留下中间三间。

  店伙打开房门,陪着笑道:「三位公子爷请瞧,这三间官房,长沙城里。有
五家客栈,没有一家有小店这样幽静清洁的房间了。」

  铁若华不耐的一挥手道:「你去送洗脸水来。」

  店伙退出之后,铁若华因三间房中,只有中间一间有两张床,其余两间都只
有一张床,说道:「青儿,你随我住中间一间,于大哥和阮兄可住左右两间,来
复,你再去要一间上房好了。」

  来复躬身道:「小的自会关照店伙的。」

  小红心中暗暗好笑,忖道:「原来青儿是她贴身使女。」

  少顷,店伙替三人送来脸水,就各自回房漱洗。来复就退出去要店伙在上房
开了一房间,刚洗了把脸,正待再回到后进去,忽然房门呀然开启,走进来一个
蒙面黑衣妇人。来复看得心头一震,还未开口蒙面黑衣妇人已沉声道:「来复,
你连老婆子都不认识了?」

  来复抱抱拳道:「你是总监。」她是铁手帮的总监铁三姑。

  蒙面黑衣妇人道:「你知道就好。」说着,已在房中一把木椅上大马金刀的
坐了下来。

  来复拱手道:「总监……」

  蒙面黑衣妇人冷声道:「来复,你说,你帮我还是帮那丫头?」

  来复嗫嗫的道:「总监是帮主的姑姑……」

  蒙面妇人冷声道:「什么帮主?小丫头长大了,还把我这姑姑放在眼里?习
文星说的没错,总监就是朝廷的摄政王,老婆子可以废了她……」

  来复听得心头一震,叫道:「总监……」

  蒙面黑衣妇人横了他一眼,哼道:「老婆子决定的事,谁也更改不了,你给
我住在这屋子里,不准跨出房门一步,如敢违拗,老婆子就剥了你的皮。」一说
完,站起身往外就走。

  已是晚餐时候,铁若华不见来复进来,就吩咐青儿要店伙去交待厨房,把酒
菜送到房间里来吃,好在中间一间房极为宽敞,本来就放了一张太湖石方桌和四
个紫檀石鼓凳。青儿依言去交待了店伙,过没一会儿,店伙进来在房间四角点燃
起四盏琉璃宫灯,柔和灯光,立时照得四壁通明。接着店伙就在方桌上摆好细瓷
酒盅和镶银牙筷,官房接待的是过路官宦,连餐具都十分精致。

  接着两名店伙提着食盒走入,陆续端上莱肴,和一壶烫了的花雕。青儿就请
三位公子入席,菜肴是潇湘馆名厨的拿手湘菜,酒更入口香醇,是真正绍兴陈年
花雕,铁若华生性豪爽,拿着酒盅,敬着于大哥。阮天华情面堆却,自然和她干
着杯。

  小红呢。和铁若华一天相处,已知她是个心思直爽的人,也不再为她向大哥
献殷勤而捻酸,有时也陪着两人喝上一口。三位少年公子有说有笑,边谈边喝,
渐渐酒色透上眉梢,红云飞匀脸颊,青儿就替三人添上了饭。等三人用过饭,青
儿要店伙沏了茶,才独自坐下吃饭。

  饭后,店伙进来收拾碗盘,三人多喝了几杯,虽然还不至于醉倒,却也有了
三四分酒意,阮天华、小红起身别过铁若华,各自回房,熄灯就寝。这时左厢房
门开处,走出一个一头花白头发,左眼已瞎、满脸皱纹的黑衣妇人,举手拍了三
下。敢情她这拍掌乃是暗号,掌声甫落,立时有五条人影疾若飞鸟,从屋沿上飞
落地面,那是五个黑衣汉子。

  独眼黑衣妇人朝他们抬手道:「可以了,你们快去拿人,自有老婆子断后,
在马鞍山北麓三官殿等候。」五个黑衣汉子答应一声,举步朝中间三间房走去。

  独眼黑衣妇人叉手站在庭中,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出狞厉的笑容,似乎有
着无比的快意,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双足一顿,身子凌空跃起,飞身上屋,
瞬倏之间,已经失去所在。就在独眼黑衣妇人飞走后不久,从南首上房又有一条
人影,象飞鸟般泻落中庭。

  他正是管家打扮的飞天鼠来复,此时一脸惶急,目光迅速朝四面略一转动,
急匆匆往中间房中奔去。他江湖经验何等老到,眼看帮主房中灯火已熄,但房门
依然敞开着,岂非有悖常情?这不是出了事还是什么?

  心中一急,急忙取出火筒,擦的一声打着了,往里一照房中果然空无一人,
一个箭步掠了进去,才看到右首床上,和衣躺着一个人,那是青儿,帮主业已不
见,后窗也敞开着。

  来复一看情形,已知青儿可能是中了迷香,这就拿起几上冷茶,朝她脸上泼
去。青儿似是身子动了一下,但仍未醒转。

  来复攒了下眉,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瓶塞,在手指上倾了些药末,迅
速抹在青儿的鼻孔里。

  这药末还真灵,青儿立时如响斯应,「哈啾」一声,一眼看到来复手执火筒
站在床前,不觉举手拭拭双目,一下翻身坐起,问道:「你……」

  来复道:「青儿,帮主被人劫走了?」

  青儿吃惊道:「你说什么?」

  来复道:「帮主被总监劫走了,你快去看看于公子、阮公子在不在?」

  青儿道:「这怎么会呢?」

  来复道:「你快去看看,叫于公子起来,救帮主要紧。」

  青儿应了一声,三脚两步的奔去房去,很快又回了来,气吁吁的道:「于公
子、阮公子都不见了,这该怎么辨呢?」她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只听身后响起一阵笑道:「你们公子去了那里,老婆子知道。」

  青儿蓦地一惊,一手按剑,迅速转过身去,叱道:「你是什么人?」她这一
转过身去,才看清门口站着一个个子矮小,披着一头白发的鸠面老婆婆,手中拄
一支弯弯曲曲的木杖,比她人几乎高出一半有余,尤其她望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目光发绿,使人看了会不寒而栗。

  鸠面老婆婆呷呷尖笑道:「老婆子是什么人?你看不出来?老婆子就是老婆
子。」

  来复当然电看到了,他心知这老婆婆不易招惹,急忙越过青儿,朝鸠面老婆
婆双拳一抱,说道:「老婆婆请了,青儿不会说话,你老幸勿见怪,老婆婆如果
知道敝帮帮主下落,务请赐告,在下感激不尽。」

  鸠面老婆婆哼了一声道:「你感激又有屁用?老婆子难道要你感激才来多管
闲事的?」来复给她说得几乎答不上话来。

  青儿道:「那你是做什么来的?」

  鸠面老婆婆绿阴阴的眼光望着她,似笑非笑问道:「你是女娃儿?」

  青儿脸上一红,说道:「我是女的又怎么样?」

  鸠面老婆婆呷呷尖笑道:「女娃儿,你们帮主是什么人?」

  青儿道:「帮主是什么人,你看不出来?帮主就是帮主咯。」这话是鸠面老
婆婆方才说的,她只换了「帮主」两个字而已。

  鸠面老婆婆居然不以为忤,反呷呷尖笑点着头道:「你这女娃儿胆子不小,
但老婆子倒喜欢你这样刁蛮的小丫头,你们公子就是铁手帮帮主?」青儿给她这
样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点了点头。

  鸠面老婆婆又道:「劫持你们帮主的也是铁手帮的人?」青儿又点了点头。
鸠面老婆婆手中木杖突然「砰」的一声朝地上一顿,这一顿,铺在地上的石板被
她顿得粉碎,石屑四溅,她这支足有碗口粗的木杖,原来竟是纯钢铸制,少说也
有上百斤重。

  「犯上。」鸠面老婆婆尖哼道:「老婆子最痛恨的就是以下犯上,走,老婆
子知道他们去了那里,我带你去。」口中说着「带你去」,左手象乌爪般的五指
一探,一把抓起青儿,往胁下一挟,右手钢杖一柱,「咻」的一声,拔身而起。

  这下简直快于闪电,不但青儿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就是来复也措手不及,
眼看鸠面老婆婆劫持了青儿,一个人就象一缕轻烟,从阶上斜飞上飞,一下就到
了屋上,也急步赶出,纵身上屋,举目看去,但见一条人影已在十数丈外,朝北
首疾掠而去,也立即提气飞扑而下,追踪尾随下去。

  他外号「飞天鼠」,在铁手帮中素以轻功出名,算得是一把好手,但如今和
人家这一比,可差得远了。任你如何提气急掠,拚命的飞奔,前面那条黑影,本
来望去还是一条人影,渐渐变成一团贴地低飞的黑影,再追了一阵,一团黑影只
变成了一点影子,等他追到一座山下,连黑点也不见了。

  来复这一阵工夫,已经跑得汗流夹背,上气不接下气,突听耳边响起鸠面老
婆婆的声音说道:「小子,你从右首松林绕过来,别惊动了人。」

  来复先前以为鸠面老婆婆劫持了青儿,但此刻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又似乎并
无恶意,以对方的武功,举手就可以制住自己,用不着诱自己入林,看来她倒真
象帮自己来的,心念这一转,也就放下了心,依言闪入右首松林。他对这一带的
地形极熟,从右首绕过去,岂非就是三宫殿?

  三官殿除了老爷诞辰,因为地势偏僻,很少有人进香,连庙祝也耽不住,莫
非总监劫持帮主,就在这里不成?他一路穿林而行,果然毫无阻拦,渐渐接近三
官殿东墙,只听有人轻声叫道:「来护法。」

  来复听出青儿的声音,急忙闪了过去,果见青儿一个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并未看到鸠面婆婆,这就低声问道:「青儿,老婆婆呢?」

  青儿道:「不知道,老婆婆把我带到这,就要我站着莫动,贬眼就不见了,
来护法,这是什么地方?」

  来复道:「三宫殿,帮主可能就被劫持到这里来了。」

  青儿道:「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进去?」

  话音甫落,突听鸠面老婆婆又尖又老的声音说道:「老婆子要你们莫动,就
是莫动,听到没有?」声音就在面前,却看不到她的人影,两人只得依言在林子
里伏着,不敢稍动。

  阮天华、小红、铁若华三人,差不多是同时醒来的。三人因在酒菜中被人做
了手脚,迷昏过去,才遭人劫来的,不给他们解药,绝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阮
天华目光一瞥,就发现自己坐在一座庭寓的佛龛右首地上,身上至少有五处穴道
被人封闭住了。坐在地上的除了自己,身边还有铁若华和小红两人。

  神龙前面,点燃了两支儿臂粗的粗烛,一张椅上坐着一个独眼黑衣妇人,正
是铁手帮的总监铁三姑,熊熊烛光照在她脸上,越发显出她阴狠狞恶的神色。另
外还有六个人,那正是铁手帮总管习文星和铁手五煞。这是怎么一回事,不用说
也很清楚了。

  铁若华在这一瞬间,当然看清楚了,她心头止不住又气又急,大声道:「三
姑,你这是做什么?」

  铁三姑眨着独眼,嘿嘿笑道:「小丫头,你还认我是你三姑?姑姑把你一手
扶养长大,扶你当上了帮主,你竟然吃里扒外,看上这姓于的小子,连你姑姑都
不认了,现在你还是逃不出姑姑的手掌心吧?」她说到得意之处,不觉嘿嘿笑了
起来。

  铁若华被她当着阮天华,揭穿了身份,也揭露出姑娘家的心事来,不觉脸上
一红,怒声道:「亏你还是我姑姑,还是铁手帮的总监,居然使用下五门迷香,
把我迷翻了劫持到这里来。」

  「不错,我是你一手扶养长大的,我这帮主也是你要我当的,你可以自立为
帮主,我也没有话说,既然立了我帮主,我就是一帮之主,你劫持帮主,是不是
犯上?快把我放了。」她果然不愧为一帮之主,虽然被点闭穴道,还侃侃而言,
不失她帮主的身份。

  铁三姑满布皱纹的脸上,忽然流露出阴森的笑容,呷呷尖笑道:「小丫头,
我可以立你为帮主,自然也可以把你废了,不过我和你死去的爹总是同胞兄妹,
你爹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又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我也不会忍心对你下毒
手,但若是再任你胡闹下去,铁手帮会毁在你手里……」

  铁若华怒声道:「住口,我不愿本帮再沉溺黑道,在江湖上赚血腥钱,替人
家当杀手,我爹和姑丈都是为了赚血腥钱死于非命,我是帮主,有权改革……」

  铁三姑阴笑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帮主,铁手帮成立之初,就是杀手组合,
不容任何人改变,你少不更事,喜欢妄作主张,所以姑姑要废去你的帮主,而且
还要废去你一身武功,给你找一个家里有钱的小伙子做丈夫,你没有了武功,才
会乖乖的做人家媳妇,一世可以过得平平安安……」

  铁若华吓得又气又急,大声道:「你可以杀了我。」

  铁三姑阴笑道:「姑姑说过你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姑姑怎忍心杀你?」
说到这里,不再去理会她,转开朝小红阴森一笑道:「阮小虹,老婆子要问你几
句话,你可得好好回答。」

  小虹哼道:「本公子要是不好好回答呢?你又能把我怎样?」

  铁三姑呷呷笑道:「小丫头,在老婆子面前,你还冒充什么公子哥儿?说,
你是什么人的徒弟?」她因小红一手剑法神奇莫测,但她师傅如果是江湖上大有
来历的人,她就招惹不起,所以有此一问。

  铁若华听得一怔,暗道:「原来他也是女子乔装的。」

  小红被她揭穿了身份,也不禁脸上一红,说道:「我是形意门下。」

  铁三姑哼道:「形意门也唬不倒人,你是阮松溪的什么人?」

  小红道:「他老人家是我爹。」

  铁三姑还没作声,站在她身旁的习文星躬身道:「回总监,形意门阮松溪只
有一个儿子,并没有女儿。」

  铁三姑尖笑道:「阮小虹,你听到了?」

  小红道:「我是爹的女儿,为什么要骗你?不信就算。」

  铁三姑道:「老婆子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说,你的剑法,是跟谁学的?」

  小红心中暗想:「听她口气,好象没把形意门放在眼里,自己该说一个厉害
点的人才好。」一面说道:「形意剑法自然是爹教我的了。」

  铁三姑道:「你还有一套剑法呢?」

  小红道:「那是我记名师傅教我的。」

  「你还有记名师傅?」铁三姑道,「叫什么名字?」

  小红道:「我记名师傅的名号,凭你还不配问。」

  铁三姑怒声道:「小丫头,你不说出来,老婆子会放过你过门吗?」

  小红已经想好了一个人,当然要说,方才只是故意卖关子而已,闻言哼道:
「说就说,哼,我说出记名师傅的名号来,你别吓上一跳。」

  铁三姑心中暗道:「看来这小丫头果然有些来历。」一面呷呷笑道:「老婆
子活到现在,还没被什么人吓上一跳过,你倒说说看?」口气显然比方才软了。

  小红盛气道:「她老人家姓桑,人称桑鸠婆婆。」

  桑鸠婆早已坐在神龙上面,她听到小红居然说出她是记名师傅,而且神色居
傲起来,心中暗暗欢喜,忖道:「这小丫头虽然临时抬出自己的名号来唬唬铁三
姑的,但她总还是想到了自己。」

  铁三姑听到「桑鸠婆婆」四个字,脸上神色不禁微微一变,但还是轻哼了一
声,说道:「桑鸠婆老身和她极熟,你抬出她的名号来,也唬不倒老婆子,不过
老身瞧在桑鸠婆的份上,可以从轻发落,但老身有一个条件。」

  小红心思灵巧,看她口气果然软了,心中暗喜,说道:「你有什么条件?」

  铁三姑道:「你把剑法说出来,老婆可以放了你。」

  小红哼道:「你在做梦。」

  铁三姑狞笑道:「小丫头,你可知落在我手里,不肯交出剑法的后果吗?」

  桑鸠婆坐在神龛上,暗道:「这匹妇可恶得很,小红说出是我老婆子的记名
弟子,你还敢要她交出剑法来?」

  小红哼道:「铁三姑,你凶什么?我师傅她老人家只要用一根小指头,就可
以把你杀了。」

  铁三姑脸上怒容陡现,一指阮天华,阴声道:「小丫头,他是你什么人?」

  小红道:「他是我大师兄。」

  铁三姑阴笑道:「他是你情郎吧?你不交出剑法来,老婆子就先点他五阴绝
脉,让你瞧瞧这小子逆血倒流时的模样,你大概就不会太倔强了。」说到这里,
缓缓站起身来。

  铁若华心头一急,大声道:「三姑,你不能这样。」

  铁三姑狞笑道:「这姓于的小子,已经有了姓阮的小丫头,你还要护着他,
想跟他做小?你还要不要脸?」

  铁若华怒声道:「三姑,铁手帮是我爹创立的,我是天经地义的帮主,你劫
持帮主,该当何罪?习文星,陆大成,你们追随我爹多年,真要反了吗?」陆大
成朝四个弟兄看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习文星耸耸肩道:「你也不能怪总监,是你……」

  铁若华双眉一竖,喝道:「习文星,本座上次饶你不死,你依然怙恶不悛,
只要本座穴道一解,第一个就要取你狗命。」

  习文星阴笑道:「铁姑娘,等你穴道解开之时,你已经没有武功了,还能取
我狗命吗?」

  铁三姑一摆手,喝道:「习总管,你退下。」说着举步走到铁若华面前,挥
手就是一个耳光,掴在她脸上,狞喝道:「小丫头,姓于的是不是你的情郎?要
你护着他,哼,只要姓阮的丫头吐出一个不字,老婆子就点他五阴绝脉。」

  小红心头大急,这老婆子连她亲侄女都要下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就
叫道:「你要我交出剑法来,我也有条件。」

  铁三姑道:「你也落在我手里,还有什么条件?」

  小红道:「你先放开我大哥,我便把剑法写出来。」

  铁三姑知道于立雪武功极高,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还是先点了他五阴绝脉
再说,免得你们啰嗦……」

  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姓铁的婆娘,你知道小红是什么人的
记名弟子吗?你还不放开她?」

  铁三姑听得一怔,回头四顾,沉喝道:「是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话声甫
落,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又尖又老的声音说道:「我早已来了。」

  铁三姑方自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只见在自己身后说话的是一个手举一支弯
曲木杖的矮小鸠面老婆婆,这就问道:「你是什么人?」

  鸠面婆婆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磔磔笑道:「咱们应该是极熟的人,你怎
么不认识我了?」

  铁三姑仗着自己人多,倒也并不怕她,冷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鸠面婆手中钢杖一顿,笑道:「你是犯上作乱的铁手帮总监铁三姑对不?你
对你帮主侄女,要杀要废,都不关老婆子的事,但你做错了一件事……」

  铁三姑一手按剑,问道:「我做错了什么事?」

  鸠面婆弯弯曲曲的钢杖一指,说道:「你不该问这娃儿师父是谁?既然已经
知道她的记名师父是谁,就不该再逼她交出剑法来?不该还制住她的穴道不放,
现在你知道老婆子是谁了吗?」

  铁三姑心头狂震,怵然道:「你……会是……桑鸠婆……」

  鸠面婆磔磔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阮天华忽然笑道:「桑婆婆,她要点我五阴绝脉,就让她来点好了。」

  桑鸠婆绿阴阴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磔磔笑道:「小子,你当点五阴绝脉,像
磕瓜子,吃着好玩的?」

  阮天华笑道:「在下听人说过五阴绝脉,但没被点过,很想试试我的定力是
不是忍受得住?婆婆不妨坐下来歇息,看她点了在下五阴绝脉又会如何?」

  桑鸠婆是老江湖,看他笑得极为自然,倒也有些不信,你小子就算练有「北
溟神功」,已禁不住五阴绝脉逆血攻心,核中暗自狐疑,点着头道:「小子,老
婆子只是看在记名弟子份上才出头的,你傻小子自己要试试点五阴绝脉的滋味,
老婆子就坐下来等一会儿也好。」说完,果然在神龛左首的一条长板凳上自顾自
坐了下来。

  小红先前看到桑鸠婆突然现身,这是救星自天而降,自然喜出望外,后来听
到大哥居然要桑鸠婆不用管他,愿意试试五阴绝脉,不觉心头一动,暗自忖道:
大哥练的是「紫正神功」,莫非不怕人家点五阴绝脉?心念这一动,就偏头朝大
哥望去。

  铁三姑听了阮天华的话,也大感意外,呷呷笑道:「姓于的小子,是你自己
要老婆子点的,老婆子那就不客气了。」

  阮天华道:「慢点。」

  铁三姑总究因桑鸠婆坐在边上,不敢贸然出手,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阮天华道:「你点在下五阴绝脉要多少时间,才能生效?」

  铁三姑:「五阴绝脉,只需一盏茶的工夫,你就会逆血攻心,忍受不住。」

  这话当然稍有出入,以她数十年修为,点下去就会逆血攻心,何需一盏茶的
功夫?

  阮天华道:「那好,咱们就以一盏茶的时间为限,在下和你赌上一赌,不知
你的意思如何?」

  铁三姑道:「你要赌什么?」

  阮天华道:「你点我五阴绝脉,如果在下忍受不住,小虹就交出剑法,但若
是在下忍受得住呢?你该当何说?」

  铁三姑问道:「那依你的意思?」

  阮天华道:「你从此不再找铁主和在下兄弟,留下在下的宝剑,让你自行离
去。」

  铁三姑心中暗暗冷笑,你小子大概不知点了五阴绝脉的厉害,一面点头道:
「好,老身同意了。」

  阮天华道:「咱们双方打赌,总得有个证人,就请桑婆婆做个证人如何?」

  铁三姑心想,他正怕这桑老怪婆不肯让小丫头交出剑法来呢,有她来作公证
人,她就没有话说了。这就欣然道:「桑婆婆名重武林,有她作证,双方自然都
可以放心了。」

  桑鸠婆眼看阮天华说话的神气,似乎极有把握,心中也自奇怪,正要看看他
如何抵挡得住点他五阴绝脉?不待铁三姑再说,就道:「好,老婆子就替你们作
个公证人,绝不偏袒。」有她这句话,铁三姑就放心了。

  铁若华可不知就理,忍不住道:「于大哥,你……」

  阮天华道:「不要紧,让她来试试好了。」

  铁三姑脸露狞笑,走近阮天华面前,说道:「姓于的,老婆子要出手了。」
阮天华应了一声「好」,缓缓闭上眼睛。铁三姑话声出口,右手抬处,闪电般点
出五指。

  小红虽然想到大哥练成「紫气神功」,但不知是不是真能抵受得住?铁若华
更是一颗心像挂了起来,不住的砰砰乱跳。桑鸠婆一双绿阴阴的眼睛,也直注在
阮天华的脸上。阮天华练的「紫正神功」醒来之后,其穴道早已解了,他为了逼
真,在铁三姑五指点落之际,还故意身躯机伶一颤,双眉缓缓攒拢。桑鸠婆看在
眼里,暗暗忖道:看来这小子并没什么,只是年轻逞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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