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苧蒛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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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三章

  出了机场,我们两人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朝城里赶。我原本还计划拉着他一块吃顿晚饭什么的,结果这家伙担心家里的妹子饿着,主动回绝了我的好意,只是向我要了我的银行卡号,表示尽快将我应得的一半酬劳划入我的账户。因此,在到达了我居住小区周边的街道之后,我便下了车,而他则急忙忙的朝自己家里赶了回去。
  看着出租车远去,我一时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惆怅。有些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些什么了。在街边站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到小区门口湘菜馆子把晚饭解决了再说,随即迈步走进了餐馆里面。进门就看见馆子老板夫妻正在受捡整理一次性饭盒,将装好饭食的饭盒整齐堆码之后一堆堆的朝一个大型的泡沫塑料箱子里面装。
  这对湖南夫妻极为勤劳。操持的这家小饭馆不仅仅出售点餐,同样也售卖盒饭。前两年还雇佣了一个小工帮忙打杂送外卖。如今经济形势下滑之后,小工嫌工钱太少,辞职去广州打工了。夫妻两人也就没有再雇佣新人。丈夫自己承担了外卖的工作。平日里我在这里吃饭,他们整理盒饭的场面我也是常见的。不过我注意到,今日他们要送的盒饭数量上比以往要多了许多。因为平日里来的熟了,时常也拉两句家常,因此见到这种情况后,我随意的询问了起来。
  「还不是隔壁街上那几个铺子订的。只是这段日子那边那家瑜伽馆定的比往日要多许多了。那瑜伽馆前些日子好像转手了,新老板加了个傍晚时间的什么放松休闲班。来的学员统一都在我这里订盒饭。所以这数量一下就多起来了。」
  老板解释完了,便在妻子的协助下,将装满了盒饭的食品箱子放到了摩托车的后方行李架上捆扎好,跟着骑车便送货去了。
  意识到老板走后,馆子里就只老板娘一个人,怕她忙不过来,我便没有点什么工序复杂的菜肴,而是让老板娘随意炒了两个素菜,便将就着把晚饭解决了。
  吃完了饭,我原本打算回家里同周静宜继续我和她持续了快四天的「电话冷战」。但临进小区大门时想抽烟,把烟盒掏出来一看,发觉只剩最后一支了。便皱了眉头,来了个原地向后转,走到了小区马路对面的小卖部购买香烟。
  买了香烟,回头望了望小区大门,我又转了心思。最终没有回家,而是沿着街边的人形道漫无目的的在小区的街道附近转悠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自己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入夜之后在住宅周边的街道散步闲逛了。在老卢出事之前,我进入编剧部工作后的生活极有规律。每天上班点卯,下班吃饭。吃了饭,经常便会像今日这样,沿着小区周边的街道漫步消食。
  回忆起那段日子,我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而自从老卢不幸去世后,我的生活随即陷入了一种在我看来近乎于光怪陆离般的状态当中。身边发生的事,接触到的人,都是我过去从未曾想到过的。我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丝迷惘。我不知道现在的我究竟是什么人,究竟要做些什么,未来又将该如何渡过。
  同时,该如何平息周静宜对我的愤怒,我自己的经历,还有关于我家庭中我至今尚未弄清的那些谜团也搅得的我心神不宁。
  不知不觉的,我便走到了小区临近的市内公园里来了。
  这座公园坐落在周边好几座住宅小区的当中,算是这片街道区域的公共绿地。占地面积不算小,足有十来亩地之大。
  照理,在寸土寸金的城市当中,政府是很难给市民留下这么大一块地方建设这种免费公园的。而且几年前规划这片城区的时候,市政规划和土地部门也确实打算把这公园中的大部分土地都规划成用于开发商品房的住宅区。但事有凑巧,这公园内却偏偏有一位革命烈士的陵墓,而该烈士的后代之中有人如今已经身居高位。本市政府规划部门得知了这一情况之后,随即改变了原有规划,不但单独为这位烈士的陵墓划出了近半亩地的陵园区,更干脆将陵墓周边近十多亩的土地直接规划成了市内公共林地。
  主持这一规划工作的本市领导显然非常精明。这一来,一则不露声色的讨好了如今在位的哪位烈士后人大首长,二则又在老百姓之中获得了良好的口碑。所以公园建成没多久便获得了提升,如今更已经跨过了厅局级门槛,成了准部级的地方大员。
  入夜后的公园内静谧而略显冷清。因为气候转凉,平日来这里休闲纳凉的市民随之减少了大半。空荡的人行步道,很长一段距离中都只有我一个人孤独的身影。
  走着走着,步道旁灌木林中传来轻微的男女喘息声响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厌恶的朝传来声音的位置瞟了一眼,只看见在树林的阴影中两道贴在一块的人影正在激烈的晃动着。很显然,那里正有对饥渴的男女借着此刻公园内人烟稀少的机会,正在干柴烈火的做事。
  对于「打野炮」之类的行为,我其实并不反感,也不介意。在我看来,追求性爱形式的新颖是个人自由,爱怎么玩都是可以的。我自己在以往的恋爱甚至是嫖娼经历之中也都有过车震、野炮之类的行为。但我却从来没有选择过在市区内的这些公园以及街道之中玩车震或者打野炮。都是跑到郊区人烟稀少的乡间公路或者村庄附近的山林之中进行。
  因为市内公园里平日里人来人往,是市民休闲运动和小孩子们嬉戏娱乐的场所,属于公共区域。在这里打炮,若是被他人看到或者未成年人发觉,难免会造成一定程度的不良后果。这是一个社会公共道德的问题了。
  不过此刻的我虽然看不管这种不分场合地点的行为,但终究还是没有过去制止或者打搅树林中的这对「鸳鸯」,而是采取了忽略的方式,平静的,依照着自己之前的步伐,缓慢的沿着人行步道想要通过这一区域。
  不过有些事情偏偏就会让给人撞上。我不想多管闲事,闲事却偏偏会自个撞到我的头上来。因为我才刚又走了两步,便听到树林中这对男女激烈的喘息声变了女性的尖叫和男性的叫骂。
  我眨了眨眼,尚未弄清楚什么情况的时候,便看见女人尖叫着,从灌木丛后的小树林中冲了出来……
  借着远处公园路灯光线的照射,我注意到这女人上身穿着衣服,而下身却能清楚的看到一双光溜溜的雪白大腿。看来,为图省事,这女人在树林里和男人做爱时,只脱了下身的服装。在跟着听到树林中随后传来的打斗声响后,我楞了一下。
  「难不成是抢钱打劫?」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便迈开了双腿,朝女人和她之前所在的树林所在跑了过来。
  看来这对野炮男女的运气真的有点背了,在这打野炮,居然被抢劫犯给盯上了。他们打野炮虽然不守社会公德,但也算不上什么严重的违法行为。但歹徒趁机打劫他们,便是绝对的犯罪了。
  我虽然不是什么急公好义的见义勇为者。但一则,冲出来的女人已经看见我了,这种情况下,我要不过问一下说不过去;二则,我之前被我脑子里冒出的种种思绪弄的有些心烦意乱,此刻撞上这事,也正好可以清理一下头脑,将思维转移到眼前的突发事件中来。
  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女人看见我后,不但没有朝我这边跑来求救。却继续尖叫着转了个方向,朝人行步道的另一边疯狂逃了开来。
  这让我一下更弄不清状况了。
  被打劫了,碰到经过的路人,难道不该主动过来请求帮助么?怎么还转身逃跑?
  不过很快,我便意识到我之前的判断错误了。
  因为在树林中搏斗的人影此刻也在追逐打斗中冲到了人行步道上来。
  昏暗的灯光。一名下身赤裸的高瘦男子被另一名矮壮男子追打着扑倒在了步道的石板路上……
  「我操你妈逼!敢上老子的女人,老子揍死你……」
  听到矮壮男子这句话,我瞬间便心下了然了……感情不是打劫,而是捉奸啊!
  很明显,下身赤裸的男子和跑出去的那个同样下身赤裸的女人是对「野鸳鸯」。约好了这个时间跑来这公园里约会打野炮。动手追打男子的矮个子应该是女人的「正牌老公」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发觉并追踪到了这里,见到着对男女玩的正嗨,一气之下便出手破坏了他们的好事。
  矮个子似乎更仇视「奸夫」,所以一上来便先对男人下手招呼。给了女人以逃跑的机会……
  也因此,女人见到我这个路过的无关人员之后,并未求救,反倒立刻换了方向逃遁。估计她自己也清楚,向我求救,我可能会出手制止事态,但一旦弄清了事情原委之后,肯定不会替她说话什么的。毕竟,给自己男人戴绿帽子这种事情,很难会获得他人的同情或者支持的。还不如赶紧的逃离事发现场来的干脆直接……
  高瘦男子摔倒后,矮个子冲到了他的身边,一边叫骂一边朝着他的身子一阵乱踢。从体型上看,摔倒的男子比矮个子高了一大截。打架这事,身高臂长是很占便宜的。但很明显,他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遭到矮子攻击的,被偷袭重创后,体型的优势完全丧失了。加之干了别人的女人多少因为亏心而心里发虚。所以树林里一路扭打出来,始终处于被动抵抗的处境之中,上人行步道时又被步道和绿化带之间的水泥路敦绊倒,摔的很惨。所以被矮子再踢了几脚之后,便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只能趴在地上喘气了……
  我站在几米远的地方冷冷的注视着矮个子的行为。当意识到瘦高个情况有些严重,再打下去,可能要出事之后,随即开口喝止了起来。
  「哥们儿,停手了!再打可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就出人命!关你妈的屁事……」
  矮子听到了我的声音,抬头冲我吼叫了起来!
  我笑了笑,并未将矮子的叫骂放在心上。
  他此刻的心情,我很理解。这种时候想要他冷静的和别人交流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当他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之后,对高瘦男子的殴打也随之停止了。而这便是我要的结果。我只是担心他收不住手,直接把人给打死打残了。现在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也自然也不会介意矮子对我是何种态度了。
  「那女人朝那边跑了。你不去追么?」
  我朝矮子淡淡的提醒着。
  矮子听到我的话,楞了一下,方才猛的反应了过来。跟着便要转身去追逃走的女子,但刚转身跑了两步,便又意识到什么一般转过身朝我望了过来。
  我倒是没注意到矮子的举动,而是拿出了手机打算给110打电话,请他们过来给如今被打的躺在地上直抽抽的瘦高男子善后。这也算是我作为一名公民碰上这种事情之后唯一能尽的一点社会义务了。
  不过就在我刚刚按下110三个数字,尚未拨打的时候,矮子居然又跑到了我的面前,用惊讶的语气叫唤了起来。
  「你、你不是严平大哥么?」
  听到矮子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楞了一愣,放在通话按键上的手指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而是抬头将视线疑惑的转移到了矮子的那张面孔上,并随即感觉到了眼熟。
  「真、真是你啊!严平大哥,我……是我啊!二爷手下的李东!」矮子此刻终于确认了我的长相,随即喊叫了起来。
  听到了他的喊叫,我呆了呆,猛的反应了过来。
  「你、你不是阿光手底下的那个李东么?东伢子!」
  听到我说出了他的名字甚至是外号后,李东脸上露出了激动的表情,但随即两行眼泪抑制不住的从眼眶内喷涌了出来……
  两个个小时后,我坐在派出所办公室的椅子上,无可奈何的望着吴仲军和本地派出所指导员之间进行着紧张的磋商。
  李东见我认出他后,或许因为心神激动之类的原因,整个人接着便软到在了我的面前。伸手搀扶住了他的我随即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之中。
  望着几米外跟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的瘦高男子和怀里的李东。我最终还是拨打了110的电话。结果我在拨打电话的时候,李东一边抽泣着,一边向我央求不要把现在这个事情告诉严光。
  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我这样做,但我还是决定顺从了他的要求,并未再通知110之后,给严光拨打电话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事情。
  十来分钟之后,附近派出所的110巡警赶到了公园,先把瘦高男子送进了医院。接着又将我和李东带回了派出所询问。
  李东殴打他人,这是明摆的事实,派出所民警在向我询问了解了事件过程后随即表示要拘押李东。
  听到派出所方面打算如此处理,我随即表示了异议。
  在我看来,李东打人固然不对,但情有可原。瘦高男子和李东的女朋友偷情打野炮,碰上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是无法忍受,动手几乎是必然的。考虑到这一点,拘押李东显然有些过分了。而且,我强调,李东当时完全可以逃离现场的。但在我拨打了110报警后,李东也没有离去,而是和我一块默默的等着警察过来,这怎么也算自首情节了,凭这点,宽大处理也是应该的。至于之后的协调、赔偿这些,我们又不会抵赖。
  不过派出所处理此事的警官态度极为强硬。至于说出来的原因,也令我有些头疼。因为李东是有案底的。更早一些的寻衅滋事之类的就不提了,两个多月前,李东便曾经有过持械伤人的经历……
  「上次他持械伤人,最起码也要关上好几个月的。我不知道你们走了什么人的门路,居然只关了几天,人就被放出来了。不过我话放在这里,我们所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什么事情都要公事公办。这次必须立刻拘押,至于要不要走司法程序,这还得看受害人那边的意见……」
  面对这名警官一脸义正词严、正气凛然的摸样,我是有些无话可说了。只得拨打了老排长吴仲军的电话请他出面帮忙保人了。吴仲军也够意思,接到电话之后,立刻赶到了这边派出所同对方协商,不过看他同对方磋商的情况来看,他对此也有些无能为力。
  眼见对方不给面子,吴仲军意识到再说下去也很难有结果,甚至有可能损害他所在的派出所和这边之间的彼此关系,随即主动暂时中止了交谈,拉着我从办公室里出来到过道里抽烟。
  「你没把事情告诉你弟弟而是把我找过来是对的!要严光那家伙知道了这情况,以他护犊子的性格,不跑这边派出所闹事来才奇怪了……」吴仲军一边肯定了我通知他过来的正确,一边递给了我香烟。
  「不过看来你过来好像也没用处啊。哪位李指导员压根就没打算卖你面子呢。」我接过了香烟,吸了一口,叹气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咬住制度不放,我难道还能公开说他的不是了。不过你放心,我或者做不通他的工作。但有人能。」吴仲军笑了笑,显得胸有成竹。
  「听你这意思,难不成是打算请赵副局长出面帮忙说项?要这样的话,那还是算了!你们这位赵局我可招惹不起他老人家。要被他卖次人情,我估计的拿自己这条小命才偿还的起了。」我苦笑起来。
  这倒不是我开玩笑。说起来,我发现我打心眼里有些畏惧赵勇毅。倒不是真怕他什么,而是这老头太精明了,要欠他一个人情什么的,他必然会十倍的讨还回来。这一来一去的人情债,我都不知道我还不还的起了。
  「切,瞧你着没出息的样。谁说要赵局出面了,你还记得刑警队的唐队么?」吴仲军饶有兴致的朝我眨了眨眼。
  「唐队?」我皱眉想了一下,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你说得就是上次带人在街上直接动手抓我的那个?」一边说,我一边回忆起了李子坪事件前后那个鞍前马后替赵勇毅冲锋陷阵的青年警官。
  「没错,就是他了。嘿嘿,你不知道,他就是这个所里出来的。现在这个姓李的,是他的小师弟了。据我所知,李指导员特别崇拜他这个进入刑警队的师兄。要唐队出面帮忙说项,对方必然会松口的。」吴仲军解释道。
  我叹了口气道。「说实话,东伢子打人,本来不关我什么事的,我也就是个路过的而已。不过他毕竟是阿光的人,而且之前也喊了我声大哥!你是没看见他委屈的那样子,看的就让人难受。这一个大男人,居然被个女人弄成现在这幅摸样。他信任我,完全遵照我的建议来处理这事,要立马就被派出所关起来了,我觉得我有些对不住他的信任。派出所要关他,其实也是没错的。李警官说的也都是正理。我现在请你过来,无非就是想把抓他的时间给缓缓,至少让他有时间回去,把自个家里的事情给安排好了再过来。倒时候,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难不成我还是徇私枉法的人了?」
  听我如此说,吴仲军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你这话说的实在。我这就跟唐正波联系。」
  正如吴仲军预料的一般,当刑警队的唐正波赶来后,李指导员最终松了口。在唐正波和吴仲军作保,我和李东都留下了联系电话和住址后。我终于可以领着李东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了。
  出了派出所的李东显得有些激动,主动拉着我和吴仲军以及唐正波三人来到了街边的一座烧烤摊点,一定要请我们宵夜。我们三人一则考虑到他是真心诚意的感激我们,二则注意到他的情绪并不稳定,考虑到让他安心,也为了安慰他,我们最终接受了他的邀请。同他一道来到了摊子上,找地方坐了下来。
  点了烧烤,喝了一口啤酒后,李东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当着我们三个人,哇的就哭了出来。
  「几个哥哥,我李东咋就这么背呢……喜欢上了这么一个女人?我恨啊……」
  「我对她巴心巴肝,给她买这买哪,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还不就是因为我爱她……」
  「她说要房子,我玩了命的攒钱,买了房子。房产证还是她的名字……」
  「她说要车,我掏光了家底给她买了车……」
  「她嫌我是给二爷跑腿的,是混子!现在二爷要开公司做正当买卖了,我厚着脸皮找杨哥,死活跟着过去了……」
  「她说要我风风光光的把她给娶进家门。我这些日子都在跑婚礼的事情……可她、可她居然偷偷背着我在外面勾引别的男人!」
  「我……我他妈的窝囊啊……」
  我们三个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吃着烧烤,喝着啤酒,聆听着这汉子的哭诉。同时多多少少也对他的遭遇感觉到几分同情。
  感情这东西,谁也说不清楚。往往毫无理由的便会喜欢上一个人,甚至是在理智告诉自己对方其实根本就和自己不合适的情况下。
  见到李东倾诉的差不多了,语言和思维逻辑逐渐恢复常态之后,唐正波或许出于身为刑警的职业习惯,随意的提出了一个他感兴趣的问题来。
  「不过你也够可以的。她和其他男人约好了去公园里打炮,你居然能发觉,并偷偷一路尾随过去最后发现了她们。你这本事,连我这个干刑警的都有些自愧不如呢!」
  唐正波的话里自然有调侃和戏谑的成份,这很正常。他是警察,李东是黑社会的混混,两人原本就是警和匪之间的关系。唐正波打心眼里是没兴趣同李东这样的人有太多来往交流的。看在我和吴仲军的面子上,他半夜三更的跑出来,帮我们把李东从派出所里捞了出来。心里对李东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满的。此刻说话更是带了往日的职业习惯,没有给李东留任何的脸面。
  总算李东此刻也基本恢复正常的状态,而且也清楚唐正波的身份和职业,对于唐正波此刻听上有有些损人的话语并未流露出任何的不满。
  「我怎么可能发觉!我上次为了她去砍人,出来后,她跪在我面前说,那是最后一次了。我也就信了她,而且她说要和我立刻结婚,我就满心欢喜的开始筹办婚礼的事情了。要不是她之前的一个姐妹今天跟我碰上,有意无意的私下暗示我,让我留意点她的行为举动之类的。我都没有想过夜里出来跟踪她的……」
  「原来是有人告密啊……呵呵,原来如此。」
  唐正波笑了笑,似乎没有打算就这个问题再深入询问下去。毕竟,这是李东自己的情感问题,外人也不好插手什么。
  倒是吴仲军,几杯啤酒下去,有些熏熏然的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把这话题又接了下去。
  」都有什么奇特的行为举动啊?方便就给哥们儿几个说说。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没准能学习学习,防范于未然啥的。」
  「嗯……这个……唉,反正这脸都已经丢光了,我还有什么说不得的?」李东此刻似乎也彻底放开了,喝光了面前酒杯里的啤酒后开了口。
  「上次托二爷他们的福,我跟着一块被提前放出来了。然后这娘们儿就说要跟着我好好过日子,要跟我结婚了。洗脚房那边的工作也没再做了,然后每天就在家里老实呆着,然后偶尔出去打打麻将什么的。二爷对我们这些手下人不薄,跟着他,我挣的钱不算少,养活她是没问题的。」
  「十多天前,她跟我说在家里闷的慌,老打麻将也没意思,想出去找点事情消遣消遣什么的。我也没多想,就答应了。然后她就参加了一个什么瑜伽会馆。还是什么傍晚休闲班……」
  「我想着,女人嘛……健个身、跳跳操之类的不是很普通。所以也就没注意。结果今天傍晚我和几个兄弟忙完了二爷那边新公司装修的事情出来吃晚饭,正好碰到她之前一个一块在洗脚房干活的姐妹。那女人过去被人欺负的时候,我找兄弟替她出过头,所以她对我是感激的。碰上我后,就偷偷告诉我说,她听说我老婆参加的那个什么瑜伽会馆听说不大正经,里头的男女学员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少,让我留心多盯着点……」
  「瑜伽会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进来了。要知道,我吃晚饭的时候,正碰上湘菜馆老板给某个瑜伽馆送盒饭,这里听到李东再次提到这个东西,不自觉的便询问了起来。
  「嗯,瑜伽会馆。而且听说那瑜伽会馆和别的瑜伽馆教授的瑜伽术不太一样,叫什么谭、谭崔瑜伽术……我也不懂是什么东西了……」
  「谭崔瑜伽?」
  我眨了眨眼,不自觉的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个名词上来。




  第一百零四章

  「谭崔瑜伽」表面上似乎也是一种瑜伽术了。但据我所知,所谓的谭崔瑜伽和现在常见的瑜伽术是有相当的区别。
  现如今的瑜伽术,其实都来源古代印度的坦多罗教派。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对其他文化的吸收最终衍变成了现如今常见的瑜伽术。而谭崔瑜伽则不一样,这种瑜伽术据说是最原始,对坦多罗教继承最完整的瑜伽术。而所谓的谭崔二字,其实就是坦多罗的另一种音译方法而已。
  坦多罗教对我而言,并不陌生。早在和王烈、韩哲这些人接触之前我就已经有所了解和耳闻了。不过在认识王烈和韩哲等人之后,我对这个已经基本消失了的古印度原始教派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和认识。当然,这认识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韩哲的认知影响。
  作为研究各种宗派道术和法门的专家,韩哲对坦多罗教的评价呈现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一方面,他对坦多罗教流传下来「秘术」的效能还有坦多罗秘文字符这些在各种法术中的开发运用是极为重视的。但同时却又对坦多罗教的教义和思想理论这些东西嗤之以鼻,认为其过于原始……
  在他看来,坦多罗教的理论和教义这些,不过是古代人在蒙昧时期对生命无知以及生殖崇拜的一种过渡迷信和追求而已。因为这个原因,我对这种原始宗教也谈不上有什么太多正面的看法和认识了。
  所以,当听到李东说出「谭崔瑜伽」这个名词之后,我皱着眉,不自觉的将这个名词重复了一遍。
  李东听到了,连连点头,认真且带着期待的目光朝我望了过来。
  「严平大哥,二爷经常在我们这些兄弟们面前说您这个大哥同他不一样,是有学问的人!看来,您是懂行的。说实话,这是些个什么玩意?我是真不清楚的。我傍晚跟踪我老婆去了那家瑜伽馆,曾经偷偷溜到那个会馆的门口朝里面张望,结果他们的什么修炼场在更里面的房间里,我啥都没偷看到。那个姐妹说他们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看见,他们那些人散场之后,就三三两两、男男女女的各自结伴离开,然后我就跟着我老婆和她那个奸夫一路到了公园。跟着我就跟丢了,在公园找了十多分钟才发现了他们在那个林子里……」
  「嗯,该怎么解释呢。瑜伽这东西,说是体育运动也不准确,说是一种思想理论也不尽然。只能说是一种修炼方式了……」
  我斟酌着,尝试着用一种让普通人可以理解的方法解释着。因为此刻不仅是李东、连吴仲军和唐正波两人也对我投来了近乎于探询的目光。
  「……它的最终目的和我们中国的道家学说以及养生学这些有些类似,都是为了健康身体、延年益寿这些,总体而言,是比较好的。不过自从流行起来之后,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参杂进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据我了解,比如这个谭崔瑜伽,在很多情况下,倒有些接近于近些年已经臭大街了的灵修了……」
  听我说到这里,唐正波的眉毛拧到了一起。我注意到这点后,随即住了口。因为我清楚,公安部门在最近几年开始了对所谓「灵修」的检查和打击,而且力度不小。这也导致不少原来的「灵修」份子开始改头换面,打起了「瑜伽」的幌子,而这其中,还就以「谭崔瑜伽」的幌子最多。而实际上,真正的「谭崔瑜伽」虽然也会涉及到一些关于房事或者性爱养生之类的内容,但都终究还是比较含蓄的。这一点,韩哲也是认同的,他对于正规的谭崔瑜伽,虽然不支持,但也认为只要在法律允许范围之内,也是可以接受的。
  「灵修?现在还有人敢在我们这城市里搞这些玩意?」
  唐正波还没说话,吴仲军反倒先开口嗤笑了起来。他比我们这些人喝的多了些,此刻已经处在了一种微醉的状态当中,所以说起话来就比较随意了。
  「还嫌没被打击够么?有意思……你老婆参加的这个什么瑜伽馆在哪里?我那天找个由头去检查检查……」
  听到吴仲军先表态了,唐正波随即点了点头道。「老吴抽空去看看也好。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治安方面的,我是刑警,也没兴趣去理会这些个恶心的玩意儿。不过……」说到这里,唐正波认真的望着李东问道。「你确定你老婆在外面乱搞和这她参加的这个什么谭崔瑜伽培训班有关?」
  李东喘着气回答道。「我也不确定了。不过参加这个培训班之前,她老实了一个多月。这次要没练瑜伽这个借口,她也不可能有机会夜里一个人出来乱搞的……」
  唐正波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后,开口说道:「我知道了。这样,今天晚上也很晚了。我们之前和李指导员约定的什么,你也是清楚的。拘留是必须的,只不过看在我和老吴的面子上,他给你一天时间回去处理家里面的杂事。明天白天下午下班前,你必须自己回派出所报到接受处理。所以,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自己回去该做什么,都安排好!另外,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对你老婆使用暴力什么的。这种时候,你作为男人,也该有个决断了。不管她做了什么,拿的起,就该放的下,该断就断,好聚好散了!保你出来一天,我和老吴还有严平可都是替你了责任。你别做出什么让我们三个人难堪的事情。」
  「那是……唐队长说的是!我今晚上也看明白了……我李东怎么说也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了。义气两个字我懂。我现在回去,要那婊子没回家,我跟家里人交代一声,把家里弄好就去派出所报到。要她回去了,我和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无非就一个字,让她滚……这婚,老子不结了!」
  李东一边哽咽着,一边在我们三个人面前打了包票。
  吴仲军见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就对了!是个爷们!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了!那样的女人,不要也罢!你们严二爷是聪明人,知道改行行正道。你既然也决定跟着一块过去了,那就跟彻底点。要知道你们二爷这个人,赚钱的本事那肯定是有的,跟着他,换个活法,而且肯定能发财。有了钱,找个贤惠安分的女人成家立业还不容易……」
  李东结清了餐饮费,随即在我们三人的「押送」下老实的返回了他在染坊街附近的住所。在确认他老婆跑的没影了,没有敢回家之后。我和唐正波随后又将已经有些醉意的了吴仲军送回了家里,并交到了嫂子的手上后,方才谢绝了吴仲军妻子挽留我们坐坐喝茶的邀请从吴仲军的家中离开。
  来到街边,我原本打算向唐正波道谢后,便回家休息。但唐正波却主动递给了我香烟,并未露出想要和我分开各自回家的意思。我发觉这点之后,随即接过了他的香烟,和他并排着,在夜晚的街道上一边缓慢行走,一边交谈起来。
  「你能出面帮忙说项,真是太谢谢了。为东伢子的事居然要劳动你的大驾,我也真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一边抽烟,一边随意主动的找了个话题。之前和这个姓唐的接触过,在我印象中,这个人严肃有余,滑稽不足。看样子也不是会主动找话说的人。而就这样一边走路一边抽烟,我也感觉过于沉闷了,随即开了个头。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要还有觉得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让老吴联系我就行了。」唐正波表情平静的吐了口烟圈之后,接着说道。「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和你搞好关系,是赵局给我的建议!他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的师傅,所以他建议的东西,我都会一丝不苟的依照执行。而且我也观察过你这人,值得结交。所以,出面帮你个忙什么的,我很乐意了。」
  我眨了眨眼睛,对于唐正波此刻说的话有些意外。尤其是他说和我结交竟然是赵勇毅那老家伙给他的建议这一点,让我有些难以理解。
  「赵局私下里曾经给我讲述过一些关于你们那个行当里的事情和情况。他对我说,干我们警察这行的,久走夜路必遇鬼!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撞上跟你们这个行当有关联的一些事情还有案件之类的。所以,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关键时候能帮上我们的大忙。」
  唐正波意识到了我疑惑,随即坦然的跟着解释了他愿意出来卖我面子的具体原因了。
  听到唐正波的解释,我心下暗自对赵勇毅腹诽不已。感情唐正波愿意向我示好卖面子,根本就是这老头刻意安排的。估计在他看来,他退休之后,唐正波极有可能会接过他如今本市「刑侦一哥」的招牌和责任。而我,则是他留给唐正波用来应付各种光怪陆离事件以及案件的援手和保障了。
  「这老头对自己徒弟倒是颇为上心了。和赵中原那老头不太一样,赵中原对自己两个徒弟感觉有些不理不睬颇为平淡,似乎满不在乎一般。都姓赵,这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不知不觉,我居然想到这些,随即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神情。
  不过我此刻的举动却显然让唐正波会错了意。或者我摇头的动作,在他看来是嫌他麻烦,而且不想多事般的意思。
  「怎么?你是没兴趣协助我们警察处理那些疑难案件了?」
  所以他随即皱起了眉头,一边说话,一边斜着眼观察起了我此刻的表情。我意识到这点后,连忙向他露出歉意的神情同时为自己辩解道。「抱歉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到了别的事情摇头了。你别误会了……我或者在你看来,能接触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我终究也是普通大众的一员。要你觉得我能够在维护社会治安、侦破案件这些方面给你们帮助的话,我很乐意了。」
  听到了我的解释后,唐正波的表情随即恢复了自然。跟着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跟着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楞了一下,跟着将照片接了过来。看过之后,我随即抿起了嘴巴……
  借助着路边的灯光,我看清了照片上的内容,同时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丝异常的恐惧感。
  这是一张死人尸体的现场照片,照片里死者表情惊恐,双眼暴突,嘴巴大张。明显死亡前遭到了极度的惊吓。尸体躺在地面,四肢呈现出了一种奇特的扭曲方式。
  衣服袖口以及领口中暴露出来的肢体则显得干瘪异常,就如同是已经完全干瘪了的木乃伊的肢体一样,而裸露的身体上则呈现出了某种诡异的斑纹……
  「这是前天龙江小区一间长期闲置的出租屋内发现的尸体。有人看了招租广告后决定来看房,房东因此连忙提前过去打算打扫一下房间,结果开门之后就发现了尸体,跟着就报了警。派出所的先到,感觉案情重大,他们无力侦办,就连忙又通知了我们刑警队。我跟着带人就过去了。」
  「去了之后,把我们的法医弄的有些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具体什么情况?」我问道。
  「死亡方式、死亡时间这些完全的匪夷所思!」
  唐正波吐掉了嘴里的烟蒂,认真的说明道。
  「死亡方式是严重脱水……所以除了头部之外,整个尸体几乎变成了一具干尸!但从头部的检查结果来看,死者死亡的时间不会超四十八小时……」
  「法医跟我说,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在他看来,这个死掉的家伙,简直就像是一瞬间被人抽干了身体里面除了头部之外的其他部分全部的水分之后瞬间死亡的。也就是说,头部之下,包括脖颈部分,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具木乃伊!」
  「这可能么?」我抑制不住脸部肌肉的抽搐,难以置信般的回应到。
  「理论上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现在才想到了过来找你帮忙看看了。我做事凭良心,面对各种案件,我都会全力以赴的去追查、侦破!但有些案子,不是说我们这些当警察的想破就可以破的。超出了我们能力范围或者理解能力之外的案子,我们也只能选择让它挂在哪里。我和其他地方的警察不同,我和赵局都不会为了什么破案率,而昧着良心随便抓个无辜者过来顶罪交差。破不了案子,顶多被人骂饭桶、骂无能而已。无能也罢,饭桶也罢,也比草菅人命对的住自己的良心……」
  「我给你看这照片的目的就是想你帮忙确认下,这死掉家伙的死法会不会同你们那个行当有所关联。要是的话,这案子我就不打算再查下去了,估计只能像上次皮革厂那案子一样当悬案处理了。因为要是涉及你们那个行当的话,我们查也是白查,与其把警力放到这里,倒不如集中精力把那些我们能够侦破的案子先处理了再说。」
  唐正波跟着解释了给我看着张案发现场照片的真实原因。
  我皱起了眉头,盯着照片看了良久。跟着回复他说。「这照片能给我么?」
  唐正波点了点头。「可以,但请你不要把这照片随意传播。我担心传扬出去会在本地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对了,你要这照片做什么?」
  「不瞒你说,我入行时间很短,这行当里很多事情我也都只是一知半解知之甚少。从尸体上这些奇形怪状的斑纹来看,倒是有些像遭遇了某种恶毒的咒术一般。不过我不能确定,所以我打算把这照片给我的朋友们看看,看他们有什么说法了。等我从他们哪里得到了比较肯定的答复之后,我再和你联系可以么?」我随即道明了我要照片的原因。
  「原来如此,那我就安心等你的答复了。对了,需要多长时间给我消息?」
  「说不准了。我那些朋友最近正在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多数都不在本地。所以我没办法当面向他们请教。不过我回去了可以用网络先和他们取得联系,要他们很快得出结论,或者明天就能给你答复。要光看照片看不出所以然的话,恐怕就要等他们从外地回来后才能得出结论了。」
  听了我的话,唐正波并未流露出任何失望或者不耐烦的神情。
  「那也行。那这案子,我就不暂时不会投入人员全力侦破。等着你和你那些朋友的具体建议了。」
  交换了彼此的联系电话之后,我随即同唐正波分了手,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回到住所后,我随即给韩哲拨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里,我先是询问了夏姜的情况。韩哲告诉我说,虽然夏姜依旧没有醒来,但正如路昭惠判断的一样,应该是处于正常的睡眠状态,他在查看过后,已经基本放心同时也给我吃了一个定心丸。
  跟着,我便将唐正波向我求助的事情对他进行了说明。
  韩哲对于我对照片的描述不置可否。随即让我用手机把那张照片拍摄下来后给他发过去,我随即照做了。
  跟着韩哲发来消息,说照片已经收到,他看了照片后还需要查阅一些资料确认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等他确定之后,再给我答复。
  我随即便将此事放到了一边,洗漱过后躺倒了床上。
  或许因为喝下的啤酒在我体内产生了反作用,我居然感觉到些许兴奋而睡不着,因此便又再次拨打了周静宜的电话,和之前一样,响过一声之后,对方便立刻选择了挂断。我随即编辑了短信过去。照例石沉大海……
  我想了想,从通话记录里找出了那个女妖的电话号码,转而给女妖发去了一条问候短信。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原本对我的回复有去必回的女妖这次居然也没有任何回应……
  我就在无尽的等待之中,稀里糊涂的进入了睡眠。
  次日,当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之后,发现已经日上三竿。我如同白痴一般坐在床上发呆,也不知道再等待什么。
  眼看着快到中午之后,我方才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一般,钻进了浴室冲了一个澡稍稍清醒了一些。再继续按部就班一样给周静宜发了短信之后,我没有像前三天一样,继续留在家中等待周静宜可能的回复,而是决定让自己出去找些事情做来打发这让我有些难以忍受的无尽期待。
  因此我出了家门,搭上了前往编辑部的公共汽车。
  这次外出「采风」的结果很显然同前一次一样,黄了!周静宜倒是拍摄到了几张夏禹城的外景照片,但蔡勇那个大嘴巴在逃离夏禹城前往木里县城的路上就把这事情抖搂给了王烈。王烈本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当即要我将数码相机里的影像资料进行了消除。我本来还打算和他争执一下的,但没想到赵中原和路昭惠那些人也都支持王烈的决定。周静宜则是一脸气鼓气涨的表情对此事来了个不管不问。众怒之下,我只能选择了屈服。不过,路昭惠同时也又一次帮我和周静宜做出了补救措施,和上回一样,联系了她在国家地理杂志那边的朋友,又一次替我准备好了新一期周刊所需的栏目资料。资料在本期杂志定稿前会寄到编辑部这边,所以我这回倒也不用为栏目内容的事情继续担心什么了。
  所以,这次前往编辑部对我而言无非是为了给自己找些存在感罢了。
  我进了编辑部所在大楼的一楼大厅,刚刚来到电梯门口,正碰到电梯从楼上下来,在我面前徐徐打开,便见到两个女人抓扯着从电梯里撞了出来。
  我低着头正打算进入,因此同两个女人很自然的就发生了身体之间的接触。
  其中一个女性被另一个女性推开,倒退着,直接撞到了我的怀里。事发突然,我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迫支撑着这个女性的身体同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而推人的女性在借机摆脱了对方的纠缠之后,从我同电梯门之间的空隙中冲了出去,跑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搞什么东西啊?」
  一头雾水的我用力将身前的女性推着站立起来后,随即开口叫唤了起来。
  身前的女性慌忙转身低头弯腰向我开口道歉。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咦……严、严平严哥?」
  听着声音耳熟,我随即抬头朝身前女性望了过去,一看,居然是胥悦。
  因为被周静宜近期的态度刺激,现在的我其实窝了一肚子火,心里面很想借机发挥找人发泄发泄心里的郁闷。不过当见到是胥悦这个认识的人之后,我也只能压下了这个念头,勉强的接受了对方的道歉,自己支撑着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胥悦,你怎么了?多大人了,电梯里不能打闹都不知道么?」
  面对我的责备,胥悦却是一脸的焦急之情,不但没有承认错误,反倒伸手拉住了我的胳膊对我急切的说道。「严哥,我一会再跟你道歉,赶紧的,帮我追人!我怕她被坏人给骗了……」
  一边说,一边拉着我便朝大厅门口跑去。
  「怎、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刚才那谁啊?我认识么?和我有关系么?唉……胥悦,你拉着我干啥啊?」
  我就这样,一边嘀咕着,一边莫名其妙的就被胥悦拉到了大街上来。
  冲到了街上,正好看见那个女人钻进了一辆出租车跟着绝尘而去。胥悦方才松开了抓扯着我的手,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再次倒退着,靠到了我的身上,我感觉到了她身体微微的颤抖。
  胥悦的这种表现让我一时间再次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当中……
  「我操,我这两天点背不成?男人也朝我身上靠,女人也朝我身上靠,我成靠山王杨林了?」我心里头嘀咕着,不知不觉的将胥悦同昨晚上的李东那家伙给划上了等号。
  胥悦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焦急的朝我嚷嚷了起来。
  「已经走了……怎么办?怎么办?严哥……这下可遭了……」
  我一边眨眼,一边无奈的出声询问起来。
  「什么怎么办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有话慢慢说,好好说!至少让我弄清楚出了什么事情成不?」
  过了好一阵,我终于从胥悦那逻辑混乱、词不达意的言语之中大致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跑掉的那个女人是胥悦的堂嫂,也就是胥悦堂兄的老婆。胥悦是家中独女,但同堂兄的关系极好,两人之间同亲兄妹也没太大分别。所以胥悦和兄长、嫂子便如同一家人一般。平日守望相助,那边有什么困难和麻烦,都会全力帮忙相互照应。
  胥悦堂兄几年前独自去了南京和他人合伙创业,这边就留下嫂子一个人带着小侄女独自居住。她堂兄那边的事业似乎做得不错,每年都会赚回不少钱,所以她嫂子这边的经济状况始终很好,她堂嫂因此干脆辞掉了工作,在家里做了安心带孩子的家庭主妇。
  不过昨天她嫂子忽然找到她来说,说她堂兄在南京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急需一笔资金周转,说自己家诸如房产、证券之类的东西都已经拿出去抵押贷款了,但还是有一堆缺口,所以希望她能够看在多年以来兄妹之情的份上,尽力帮助她们家一把。
  胥悦是个重感情的人,而且同兄长、嫂子的关系也好,同时过去刚刚出来工作自立的时候得到了那边许多的帮忙和协助。此刻得知兄长有困难,自然是一口应承了下来。
  为了帮助兄长那边筹集更多的资金,胥悦拿出了自己之前的全部积蓄,同时还把刚买了不久房子的房产证也准备了出来,打算交给嫂子拿去银行抵押贷款用。并同嫂子约好了今天在自己的工作单位见面然后交接。
  没曾想,她刚刚把存单还有房产证这些交到嫂子手上,手机上就意外的收到了堂兄发来的问候信息。
  此时收到兄长的感谢信息倒是非常正常的,但兄长发来的信息却只是单纯的问候信息而已。这让胥悦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因为在她看来,兄长不大可能会在面临生意困境的时候还悠闲自得般的给她发来一条平常的问候信息!她忽然意识到她对于嫂子过于信任了。在得知兄长有困难之后,竟然没有想过直接和兄长直接联系一下了解情况,便急匆匆的把自己的全部财产以及房产证这些都给拿了出来。
  想到这些之后,她随即连忙想要给堂兄打电话确认情况。结果她堂嫂一见,当即把存单和房产证这些东西往口袋里一塞,转身便冲上了电梯。胥悦见状也连忙追了进去,两人随即在电梯里抓扯了起来,当电梯们再次打开后,便发生了我之后遭遇的情况。
  弄清了这种情况之后,我也着急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可不是小事了……这跟抢劫、诈骗也没区别了……」
  「是啊……严哥、怎么办啊?」
  胥悦见我终于反应过来之后,在我面前急的直跺脚。
  面对焦急的胥悦,我思考了片刻之后,脑子快速的理出了一系列补救措施。
  「这样,你知道你嫂子家的住址。我们这就上门去找她要东西。要她没回家,直接带着东西跑了,我们就兵分两路,我去派出所报警,你去银行挂失存单。至于房产证,这东西又不能立刻变现什么的,问题倒是不大。补救方法多的是……」
  胥悦也是一时心急,所以乱了方寸。见到我立刻替她清理出了解决问题的一系列处置方式之后,心理随即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接着,我和她两人连忙来到了商务楼的停车场,并坐上了她的小车。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事情压根就是胥悦自己的私人事务啊,貌似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怎么居然莫名其妙的掺合进来了?
  就在我刚刚冒出了这种想要置身事外念头的时候,胥悦已经发动汽车开出了停车场,我随之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意识到自己恐怕只能老老实实的陪着胥悦一块把这个事情给妥善处理了之后才能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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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Posted: 04-21 20:39 引用 | 點評
苧蒛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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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我颤抖着从床上摸索着下来,蹲下身子拾起了年青人遗留下来的杂志期刊。
  当翻看时才意识到对方在期刊内的某页做了打折的记号,而做了记号的正是我用卢志航所拍杂志制作的那页扉页……
  拿着杂志,我坐在病床之上,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我和两个兄弟在医院的食堂吃完早餐,我原本打算回病房睡觉。
  一夜精神亢奋胡思乱想之后,我感觉到了极度的疲倦。不过当我爬上病床准备睡觉时,病房内来了意外的客人。
  在派出所内询问我关于卢志航人际关系的吴仲军竟然带了一个人突然进入了
  我的病房,吴仲军的出现已经让我感到意外了,等再看清和吴仲军一同出现的人时,我禁不住呆住了。
  出现在吴仲军身旁的人竟然是我和卢志航当年的战友贺安堂。
  贺安堂并非我和卢志航的同年兵,他入伍比我和卢志航早了两年。新兵训练时期,我和卢志航等几个人是新兵,而他当时已经是带兵班长了。不过他并非我和卢志航的带兵班长,在新兵连阶段和我们并无太多交际。不过分兵下连队时,我和卢志航等人被分配到了他所在的团,他结束训练任务,返回团部报到时,顺道和前来接兵的团部干事一起充当了我们的接兵人。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成为了我们这些新兵下连队后最先熟悉的战友。虽然没有直接带过我们,但我们这批兵终究是他参与训练过的,所以下连队后,他对我们这批兵颇为照顾。在他那一批老兵当中,他也是同我和卢志航这批兵联系最为紧密的一人。这种紧密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我们退伍之后。
  昏倒之前,我通知的几个战友当中,他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在我记忆中,他退伍后去了新疆,曾经淘过金,也种过棉花,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认识了生产建设兵团某地干部的女儿,最终成了对方的上门女婿。在我刻意通知消息的战友中,他是距离我所在城市最远的一个。在电话中他确认会赶过来,但在我的预判当中,他应当是我们这帮战友中最后到达的,但没想到,其他战友还没来,他反倒第一个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严光安排的两个兄弟在见到有不认识的人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穿警服的人出
  现在病房内后,几乎本能的便露出了警惕和仇视的目光。吴仲军似乎对于这两人此刻的态度见惯不惊,脸上只是带着歉意的微笑。而贺安堂一进门的注意力全都在我的身上,自然也没理会表情凶恶的两名陪护人员。
  「 阿平……志航出事了,你怎么现在也在医院里趴着了。你和他这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啊?」 确认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是我后,贺安堂大步径直便走到了我的身边。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臂摇了摇,一方面确认的我身体状况,同时也流露出自然的亲近感。
  「 老班长,一言难尽啊……」 此刻见到自己的铁杆战友,我的内心自然是激动的。但一想到卢志航,我便不知道该如何同贺安堂说起了。
  「 怪我了,我不知道小严的身体不适,硬拉着他了解关于卢志航的家庭和社会关系这些东西,结果让他昏倒在派出所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始和贺安堂的交谈,却不曾想吴仲军却主动将责任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听到吴仲军如此说,贺安堂转身便露出了责备的表情。「 我说老排长,知道你现在当警察,询问证人了解情况是你的工作,但你搞的也过火了啊!哪有了解情况问话问到人昏倒的程度?」 「 老排长?」 听到贺安堂如此说,我惊讶的望着吴仲军。或许是注意到了我此刻的诧异,贺安堂连忙解释了起来。
  「 你不知道吧?老吴和我们是同一个部队出来的。我下连队的时候,他是我的排长呢。不过你们那批兵下连队的时候,他调到旅部当参谋去了,所以你都没见过他了。」 听到这时,我才恍然。而吴仲军则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阿吴啊……小严是我们部队里出来的我这不事先根本就不知道么?早知道都是战友你觉得我会在派出所拉着他问话么?我肯定找时间直接去他家里拜访了。」 「 得、得、得……」 贺安堂也意识现在在场的三人严格说彼此都是一个部队出来的战友,一些小误会纠缠不放也没必要,所以一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边立刻打起了圆场。「 大家说起来都不是外人。我看阿平你这身子骨似乎也没什么大的问题了。
  这事咱们就不说了。」 说完,贺安堂便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我的床边,同我开始了交谈。
  「 阿平,志航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来的路上老排长也跟我介绍了一下情况。
  你说说,志航家里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见到我对贺安堂此刻的言语露出茫然的表情。吴仲军意识到我这两天因为昏迷的原因,不知道外面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便连忙接过了话头。
  「 还是我来说吧。是这样的,小严啊……你昏倒后,我把你送到了医院,然后回去派出所继续和同事一起调查卢志航的案子。今天上午刑侦大队和所里参与侦破的同志对这案子有了初步的认定……」 「 认定?你是说志航的案子破了?」我听到吴仲军如此说,立刻开心了起来。战友意外身亡,连怎么死的我其实都还不清楚,但听到案件告破,这意味这卢志航的死有了一个结论,想着战友的在天之灵,我自然会产生欣慰之感。
  「 只是大致的判断,严格说还谈不上破案。不过等把嫌疑人找到,再找到凶器之类的物证,我想卢志航死亡的事情也就真相大白了。」 「 志航是怎么死的?
  谁动手杀了他?」 我连忙追问道。
  吴仲军踌躇的望了望此刻依旧虎视眈眈盯着他和贺安堂的那两名陪护。我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朝那两人使了个颜色。两个兄弟会意,离开了病房,顺道还关上了房门后,吴仲军方才平缓的告诉了我派出所那边这两天对案件侦破的进展。
  「 本来么……案件还没破,具体内情什么的我不应该对你们透露的。但你们和我都是战友,而且不幸死亡的卢志航也是我的战友了。所以,我想着还是应该告诉你一些情况了。」 听到吴仲军如此说,我连连点头。吴仲军注意到了我此刻迫切的心情,放才又开始了对案情以及公安人员对这案子的侦破思路的讲述。
  「 卢志航是在自己的家中被人用刀刺死的。现场勘察的结果没有发现门窗被破坏,有人闯入行凶的迹象。此外也没有发现卢志航有与他人搏斗之类的痕迹。
  而造成死亡的那些伤口从我们这些人的经验来看,也不可能是他自己持刀自伤。
  所以,最后我们判断,卢志航最应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所熟悉的人所刺杀……所以,应该是熟人行凶了。因为只有熟人才能够自由进出卢志航的住所,也只有熟人才可能在卢志航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对他行凶了。」 「 所以,你才会在派出所见到我后对我产生怀疑,然后以了解情况为由对我进行盘问?」此刻,我才明白在派出所时吴仲军为何会在听到我的电话后突然对我产生兴趣,并拉着我不断的盘问。
  「 是啊,也是我们所里的这些人缺乏沟通了。我都不知道小黄那边已经给你做了笔录。你在案发的时候在自己的工作单位,而且有充分的人证,根本就不具备行凶的时间。要早看到小黄他们给你做的笔录以及你们单位的同事给你的证明。
  我也不会多事扯着你问东问西,甚至还临时找人去分局哪里查你的案底卷宗。」 说到这里,吴仲军脸上再次表露出了抱歉。
  我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事情不重要,此刻我更关心的是公安那边对卢志航案子的具体进展。吴仲军理解,跟着继续说了下去。
  「 接下来我们就开始从卢志航身边的朋友这些开始着手调查,不过到昨天夜里,我们都没有联系上卢志航的爱人林美美,她一直没有回家,而且卢志航死后,她也没有在她的工作单位出现过,所以……」 「 所以你们认为,林美美的嫌疑现在陡然增加了?」 吴仲军如此说,我如何还不明白吴仲军语言中的含义。只不过想着战友被自己的妻子杀害,这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的话题,因此吴仲军在讲述时,多少比较含蓄了。
  「 咳……咳……」 之前一直沉默着的贺安堂此刻不自觉的咳嗽了两声。我此刻也才明白他之前为何会说「 志航家里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想必吴仲军此前已经将公安机关对案件的分析和判断告诉他了。
  说到这里,病房里的三个人都无意识的垂下了头。尤其是我和贺安堂,战友意外身亡,我和他心里何尝不存了一丝为战友伸张的念头。可现在公安机关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了战友的老婆……这就让我们这些战友产生了有劲无处使的尴尬状态当中。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假如卢志航的死亡真的是由于他和林美美之间的家庭矛盾造成的,我们这些战友哪里有插手的余地。而且卢志航在外保养小三的事情,我们这些人都是知情者,所隐瞒者,仅林美美一人而已。要是林美美是因为这个事情而对卢志航产生仇恨并导致杀人的话,我们这些战友恐怕也是难辞其咎了。
  「 这个,也只是我们现在初步的判断了!从林美美的工作单位那边我们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据说林美美在外面可能有情人,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行为举止在她同事看来也有些异样。经手的业务连着出了好些差错……」 估计觉得房间内的气氛压抑,吴仲军连忙接着开口讲述。但当他说到林美美在外面可能有情人时。我和贺安堂的精神又振作起来。
  现在的人便是这种思维,当自己对某一件事情可能需要承担责任时,便会意气消沈。但当意识到并非自己过错后,便又会立刻产生极度的兴趣。
  林美美如果是因为卢志航保养情妇而杀人泄愤,那我和贺安堂便很难对林美美产生仇恨。而假如林美美是因为在外面有了新欢而谋杀亲夫,我和贺安堂便可以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肆无忌惮的对林美美进行道德鞭笞了……
  「 所以,现在刑侦大队那边已经开始在全城开始搜索林美美的下落。另外还安排了人前往她的老家找人,我和阿吴过来之前,大队那边的人已经出发了。」说到这里,吴仲军摇了摇头。
  「 唉,现在的这个社会啊……」 虽然口中依旧按照职业习惯说林美美只是嫌疑人,但在我看来,吴仲军只怕已经在心中将林美美确认为杀人凶手了。
  「 对了……林美美不知下落,志航的儿子卢松呢?你们有没有去找过他,我记得那孩子平时应该是在学校寄宿的。」 此刻我忽然想到了这起家庭悲剧还有一个直接的关系者。那便是卢志航十五岁的儿子卢松。现在看来,他才是这起案件最终、也是受伤害最大的受害人。
  「 恐怕和林美美在一起了。」 吴仲军此刻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我们也派人赶去了卢松所在的学校。但得到消息,案发后没多久,林美美便到学校把卢松接走了。这也是我们掌握的林美美最后出现的地点和时间……」 吴仲军说到这里,病房内陷入了沉默当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极度疲惫的我此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房间内的安静也因此被打破了。
  「 怎么了?阿平,昨晚上没睡好么?」 贺安堂连忙关切的询问起来。
  「 嗯,因为想志航的事,几乎一晚上没睡着。」 我自然不会将昨夜有神秘青年闯入我病房的情况告诉眼前的两个人。而志航的案子则又给了我天然的借口,因此我不假思索的便在两人面前说了谎。
  「 这样啊……那你还是安心躺着睡觉吧!除了我以外,李锋和刘涛他们两个好像也都到了。志航那边的事情我和他们两个商量着办。你就先安心在医院里休养一下了。真有什么需要找你的事情,我们再过来医院和你商量。你看这样可以么?」 贺安堂随即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 志航老家那边要安排人过去……这边就他一家人住市里。我记得他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过去的人通知消息的时候要注意,最好想办法瞒着老人家……」 对于贺安堂的安排,我是同意的,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需要注意的问题。
  毕竟,虽然都是战友铁哥们,但相比之下,我和卢志航住在一座城市里,彼此走的更近而且也更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了。
  「 知道了,知道了。」 贺安堂此刻显然嫌我啰嗦,起身拉着吴仲军便离开了病房。贺、吴两人离开后,我方才能够安心的躺在了床上。
  之前得知卢志航死亡的消息时,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我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而现在贺安堂的出现则让我多少感觉到了安定和依靠。
  「 还是战友靠的住啊……志航的后事,就先让他们去操办了。」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的便进入了梦乡。
  等我睡醒的时候,望了望窗外,发觉天色昏黄,再看了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才意识到自己睡过了头,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六点多钟。
  听到病房内有声响,严光安排的两个弟兄从过道外走了进来。和他们谈了两句方才知道,两人烟瘾犯了,担心在病房抽烟污浊空气不利我休息,所以刚才跑过道抽烟去了。另外,见我睡的沉,所以中午午饭时刻也就没有打扰我睡觉,而是轮流出去到医院食堂将就了一下。
  和两人谈到吃饭,我才发觉自己此刻已经饥肠辘辘。便起床和两人商量着吃晚饭的问题。医院食堂的饭菜并不合我的胃口,两个兄弟提到医院外有一家砂锅炖菜馆小有名气,我便决定和两人一同前往就餐。
  因为我这身体其实完全都已经恢复了,只是碍于严光的好意,方才决定在医院多住两天以便观察。所以值班护士也不在乎我外出就餐。我因此和两个兄弟一同走出了住院部,从后门来到了医院背后的小巷之中。两个兄弟所说的砂锅炖菜馆便位于这小巷内。
  来到了炖菜馆,发觉这里生意颇为兴隆,不少在医院住院就诊且不习惯医院伙食的患者和亲属很多人都选择了来此吃饭。因为巷子狭窄,所以城管人员难得光顾此地。饭店老板也就利用地利之便,将桌椅直接摆放到了巷街之上。我和两人到来之时原本已经没了空位,但确定我们要吃饭之后,老板立刻便又安排伙计在街沿给我们支了一张简易饭桌,我和两个兄弟拖了三把椅子坐了下来。砂锅炖菜馆的特色之一便是上菜快,我们三人点了菜,两个兄弟烟还没抽完一根,所点的菜色便流水架般的由服务员端了上来。
  此刻的我确实颇为饥饿,见到菜上来了,也就立刻大快朵颐起来。闷着头,就着砂锅菜,连刨了三碗米饭方才将肚子给填饱。两个陪护的兄弟吃过午饭,没我那么饿,所以此刻各自先要了一瓶啤酒,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抽烟闲聊。我此刻填饱了肚子,也要了一瓶啤酒,一边喝着消遣,一边和两人聊天。
  眼前这两个兄弟,确实没啥文化,聊天的内容无非就是一些江湖恩怨以及彼此各自的「 光荣经历」.聊了几句,我颇感无趣,随即住了嘴,只是聆听两人各自的吹嘘。不过也正因此,百无聊赖中的我隐约的感觉到了来自某个方向监视的目光。
  或者是因为十多年的记者生涯,使得我在不知不觉中练就了一种异乎常人的敏感。尤其是在暗中采访和跟踪采访某些新闻线索之时,这种敏感性常常能令我转危为安。此刻那种特有的危机感让我警觉了起来。
  我不露声色的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四周。周围除了一桌桌扎堆就餐的顾客外,我并未发觉近处有什么可怀疑的人员。不过当我将余光的范围扩大后,我很快便找到了那让我产生紧张感的来源。
  小巷里距离我二、三十米外一个小卖铺的门口,一个戴着墨镜靠在小卖部柜台旁装模作样打着手机的人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人身高适中,大约一米七零上下,穿着自带帽子的宽松运动上衣,下身也是宽松的运动裤,我无法判断他的真实体型。连衣的帽子罩在头上,加上墨镜,无法看清长相。但很明显,我之前感觉到的那道视线,便是从此人的位置放射而出。
  在确定了对方的位置后,我低下头,拿起酒杯呡了一口……
  因为职业的关系,我当初得罪的人不少。因为曝光黑心食品加工链条,我曾经被人当街砍杀;又因为揭露官商勾结的丑闻而被黑社会的人悬赏;这十多年来,我经历的危险层出不穷。不过靠着堂弟严光在黑道上的名声,诸多战友广泛的人际关系以及集团领导私下的庇护,我总算勉勉强强都应付了过去。而这两年在编辑部混日子,也让我难得的过了两年的安生日子。此刻居然又出现了暗中盯梢我的人,这令我颇感意外。
  「 继续喝酒、聊天……那边有个人在盯梢我们……」 我表情自然的从两个兄弟放置在桌子上的烟盒内抽出一根香烟,若无其事的点燃,同时低声提醒两人。
  两个兄弟虽然只是严光手下的马仔,但跟着严光也在道上混了数年,而且两人脑子不笨,否则严光也不会安排他们两人在医院陪护照顾我。此刻听到我低声示警,都反应了过来,但同我一样,表面上没有任何的异常表现,依旧不露声色的谈笑风生。
  过了两三分钟,我招呼着伙计过来结账。付了钱后,我招呼两人离开。当我起身之时,我用眼角余光注意到墨镜人也收起了手机……
  不出我所料。当我和两个兄弟向着反方向朝医院后门前进后,墨镜人随即离开了小卖部的门口,远远的跟了过来。
  「 别回头,那家伙钓上咱们了……」 我没说话,两个兄弟其中之一轻声提醒着我和另外一人。
  「 怎么办?难道让他跟着咱们?」 另外一人出言询问着我的意见。
  「 我们有三个人,怕他个屌!一会到医院门口,要是他敢跟进来,就在门口拐弯哪里把他给收拾了。」 首先出声的兄弟立刻做出了决定。
  从某种意义上讲,严光这两个马仔的见识思维等远不及我。但相比之下,应付眼下这种情况,这两人的经验却又比我丰富的多。所以当第一人做出决定之后,我微微点了一下头,认可了他的决定。
  从饭馆到医院后门不过四、五十米的距离。片刻之间,我们便来到后门。后门原本有个门卫值班室,但我们三人来到门口时,值班室内空无一人。想着此刻正是饭点,估计门卫应该前往食堂就餐了。见到这种情况,两个兄弟彼此示意了一下,便迅速将身体隐藏到了大门的左侧面,我则继续前进。
  走了十来步,便听到后面传来声响。我连忙回头,便看见墨镜人被一个兄弟从后面紧紧的抱住,而另一个兄弟则毫不客气的伸手拽住了墨镜人的衣襟。
  「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墨镜人慌忙叫喊了起来。这一叫喊不要紧,我和两个兄弟闻声都是大吃一惊。因为此刻墨镜人发出的竟然是女人的声音……
  抓着墨镜人衣襟的兄弟伸手摘下了对方的墨镜。此刻虽然天色昏暗,但一张漂亮的女人面庞还是准确的映照在了我的眼前。
  弯弯的眉毛,水汪汪的大眼睛。瓜子脸,小酒窝,右眉上方一颗颇为明显,但却无意中增添了这个女人几分魅力的小黑痣。我迅速在脑海当中记忆住了女人的容貌。
  「 我他妈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 女人面前的兄弟发觉跟踪的居然是一个女人之后,示意后面的兄弟放手松开。毕竟,对方是一个女人,即便对我们三人不怀好意,但三比一的人数比,再加上性别上的绝对优势。他可以判断眼前的女人根本无法对我们三人构成威胁。既然构不成威胁,那么后面的兄弟也就没有必要再从后方控制对方的行动了。而且一个男人从后面死死的抱住一个女人,很可能会让来往的路人产生误解。
  「 你从吃饭哪里就一直跟踪我们,你想干什么?」 女人面前的兄弟在同伴松开双手后厉声喝问道。
  「 这路又不是你们的……我走哪里不行啊?你凭什么说我跟踪你?」 漂亮女人此刻居然一点都不畏惧,张嘴反驳起来。
  「 我们坐在哪里吃饭,你在小卖部哪里装着打电话,可一直在观察我们。我们结账走人,你立刻停止通话,然后跟了过来。我们拐进医院后门,你马上加快了速度跟着进了门,你觉得你这种行为不是跟踪是什么?还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戴着一副墨镜。小姐,你当我们是傻瓜么?」 见到女人面前的兄弟瞪大了眼睛正准备给女人脸色,我连忙一边质问着女人,一边走过来制止了他。毕竟,这里是医院后门,虽然此刻无人,但很快便有可能有人经过。而我并不希望在这里和这个漂亮女人发生什么肢体冲突而引人注目。




  第四章

  听到我的质问,女人侧过头来,看着我。
  之前因为天色昏暗以及距离较远,我只注意到了女人的五官特征。此刻近距离再看,我才意识到眼前的女人竟然极为年轻,没有使用任何化妆品下白净的面庞让我确定她的年龄可能只有十八、九岁。
  女人听了我的质问,看了看我,眉头跟着一扬。接着一双红润的嘴唇翻了起来:「 那是你们想当然好不?我就是碰巧和你们走了同一条路而已,你们就怀疑我跟踪你们,你们都是妄想狂么?还有,我自己的墨镜想戴就戴,关你们什么事了?你还管的宽了!」 我皱了皱眉,摆手制止了旁边兄弟在气愤之下想要进行的鲁莽行为。因为大门周围出现了行人,严光两个兄弟如果此刻使用暴力,很可能会给我和他们两人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 好吧,看来是我们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现在我们要回住院部了,别告诉我你也正好要去住院部吧?」 当发觉跟踪者是一个女人之后,我的心放松了大半。在我看来,我以往得罪的那些人和势力不大可能会安排一个这样年轻漂亮的女人来跟踪我然后伺机报复的。他们完全能找到比这个女人更强大和更有威胁性的执行者。想明白了这点,我开始怀疑我们和这个女人恐怕真的是一场误会了。
  既然是误会,我主动低头向对方道歉,把这个事情了解了就行。因为很多事情要是和女人纠缠起来,会平添无数的麻烦,而我现在,真的不想给自己招惹来任何的麻烦。
  「 切,你什么意思?还真以为姑奶奶会跟着你们三个臭男人啊?我不去住院部!」 女人见我服软,语气也变的嚣张起来。不过我也没兴趣和她抬杠,既然她明确表示不会跟着我们了。我随即招收示意两个兄弟一起离开。
  不过当我和两个兄弟走出十余米之后,我忽然听到身后的女人冲我的背后喊了一声:「 幸存者」 !
  听到这个称呼,我猛的回头望向女人。只见女人朝我露出了近乎于挑衅般的嘲笑,张开的嘴中洁白的牙齿在周围建筑物昏黄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 抓住她……」 听到女人对我的称呼,我几乎本能的便招呼身边的两人想要抓住对方问个清楚。女人一见我身旁的两个兄弟转身,扭头就朝后门外跑了出去,速度之快,完全出乎我们三人的意料。我和两个兄弟跟着追出了医院后门,来到小巷当中,左右一看,女人的影子都见不到了。
  「 我操……这娘们儿是练短跑的?跑的居然这么快?」 见到目标彻底消失。
  一个兄弟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惊叹。
  而我则呆呆的站在医院的后门。
  「 幸存者……」 昨天夜里那个出现在我床前的神秘男子也是如此称呼我的。
  他和现在出现的这个女人难道彼此之间有关联?我的大脑瞬间混乱了起来……
  回到住院部,我不顾两个兄弟的劝阻,立刻便找到值班医生办理了出院手续。
  对于严光安排陪护的两人而言,他们的工作是陪护加保护,除此之外,并没有权利能够阻止我主动出院。因此对于我的坚持和固执,两人也无可奈何。
  我的出院,意味着他们两人工作的终结。望着急匆匆离开医院的我,两人只能赶紧前往严光的住所进行汇报。而我则趁机摆脱了两人的伴随,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私人物品之后立刻赶到了长途汽车站。
  在汽车站内,我死死盯着神秘迷彩服遗留在病房内的杂志我亲手制作的那页扉页之上。在最下方一张照片中,那个身穿未知民族服装男子身后背景中,一个类似藏族玛尼堆祭坛似的东西吸引着我。
  玛尼堆也叫「 神堆」 ,藏语中称呼为「 帮朵」 ,是藏民用来驱除邪恶、祈祷幸福的祭祀用祭坛。作为记者,必须具备丰富的人文知识,因此过去我就曾了解过关于玛尼堆的相关知识。而照片上男子背后的玛尼堆在我此刻看来颇不寻常。
  一般的玛尼堆堆砌的石板上主要镌刻的是佛教密宗的六字真言、慧眼、各种
  佛教造像和藏族民俗的吉祥图案等等,但经过我的仔细观察,我发现照片中男子背后的玛尼堆上石板的图案并非这些常见的雕刻。石板上一圈圈镌刻着一种我从来未曾见过的奇特文字符号,而文字符号下少量石板雕刻着佛像,而这些佛像并非常见的密宗佛教坐像,而竟然是极为罕见的密宗欢喜佛造像。
  欢喜佛为藏传佛教所独有。但即便在密宗寺庙当中供奉的佛寺也并不多,更遑论雕刻在玛尼堆之上。这让我产生了深深的疑惑,不过更重要的则是欢喜佛雕刻之上的那些奇特文字符号。虽然我的理性告诉我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奇特的文字符号,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符号却在我脑海当中产生了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对了,就是在那里……那个让我至今不愿意去回忆,也不愿意再次回去的地方!」 凝视着照片上模糊的符号影像,我猛的抬头,将整个身体靠在了车站候车室座椅的靠背之上。
  「 难道是天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我?所以我不自觉的就来到了车站?」 想到了这里,我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了售票窗口。购买了一张长途汽车票。这一刻、编辑部的工作、调动申请、卢志航家中发生的惨案……所有的一切,放佛都与我再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在一种无法表述的情绪支配下。拿着车票和杂志,跨上了返回故乡老家的长途汽车。
  黑夜中,公共汽车行驶在乡间公路之上。稀稀落落的路灯从车窗外逐一闪过,我望着车外黑暗的世界陷入了回忆当中。
  我们严家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标准的书香门第。据叔父生前所说,在故乡,我们严氏家族曾经也是名门望族,明清两代,家中出过数名举人、进士,一度颇为兴盛。清末民国时期,因为军阀混战,故乡屡遭兵灾、因此家道中落。如今在老家只剩下了一座祖宅。而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便是在这座祖宅之中渡过的……
  从我记事起,便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按照父亲的说法,我的母亲在我出生时便去世了。小时候不理解,常常在父亲面前因此哭闹。成年后才明白母亲很可能是因为生我时而死于难产。
  没有母亲的孩子一般都是比较悲惨和可怜的。不过我对此却没有太多的感受,因为我的祖母尚在。我是祖母一手带大的,祖母的存在基本填补了母亲的缺失。
  当时在老家的祖宅,便是祖母带着我独自生活,父亲在市里工作,只有周末才会赶回老家探望我们祖孙两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前往市内上初中为止,之后便只剩祖母一人在祖宅居住。
  我十六岁那年经历了一场常人难以想象的家庭巨变。当时老家传来祖母重病的消息,父亲连忙带着我赶回老家探望。不过终究晚了一步,等我和父亲赶到祖宅时,祖母已经去世了。那个时代,邻里关系比现在密切许多,所以街坊、邻居在我和父亲到达前便已经帮着处理了大半丧事。祖母被收殓进了棺材,家中的灵堂也搭建完毕。
  当晚,我和父亲在答谢了协助帮忙的街坊邻居后便在灵堂上守灵。到家得到祖母已经去世的消息后,父亲便立刻通知了叔父,之前只知道祖母病重,父亲带着我赶回来主要也只为了探望她老人家。现在祖母去世,叔父便也需赶要回来奔丧。深夜十一点,父亲估摸着叔父的长途客车可能快到了,便让我前往镇上的汽车站接人,他一个人留在家中守灵。我冒着风雨来到汽车站时才得知白跑一趟。
  因为大雨,镇里通往县城的公路被泥石流和塌方所阻塞。叔父乘坐的客车被拦在了半路上,何事能到,车站的工作人员也无法预计。接不到叔父,我便只能一个人又冒雨跑回了祖宅。
  当我回到祖宅的时候,我见到让我这一生都永世难忘的恐怖场景……
  父亲混身是血一丝不挂,赤裸的躺在灵堂的中央已经奄奄一息。父亲四周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被人画上各种稀奇古怪的图形符号。而灵堂的四周也不知道何时被摆满了蜡烛……
  我冲到父亲身边拼命的摇晃着父亲的身体,父亲当时尚存一口气,见到我时,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对我说了三个字:「 躲起来……」 然后便断气了。
  见到父亲就在面前惨死,我在恐惧的支配下疯狂的冲出了灵堂。但当我冲到祖宅的大门口时才发现大门不知道被什么人从里面反锁了起来。巨大的铁质挂锁牢牢的锁死了门栓,而我根本就忘记了挂锁钥匙的所在。我拼命敲打着门板,竭力的叫喊呼救,却都被当时强烈的风雨声所掩盖,此时,我感觉到身后的灵堂内传来了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声响。在求生本能的支配下,我不顾一切的冲进了东厢房,钻进了房间的床底……
  「 这位兄弟,已经到了!你赶紧下啊,我还赶着回家睡觉呢……」 客车司机的催促声将我从回忆当中唤醒。我方才意识到客车已经到站了,车上的旅客都已经下车离去了,只剩我一个人还坐在座位上出神。
  我连忙起身向司机师傅告了个罪,然后提着随身的行李离开了客车。走出车站,我望着四周的景物有些茫然。
  离开老家快二十年了,当年偏僻宁静的小镇此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车站外旅店、饭馆林立,灯光耀眼。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车站出站口外依旧聚集了不少来往的旅客以及接送客人的车辆人员。凭借着记忆,我沿着街道行走了一段,接近小镇边缘时,街道上的行人方才稀少了起来。又走了半里多的距离,祖宅紧闭大门那阴森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了我眼前。
  祖宅周围的街道空无一人,连路灯都显得暗淡无光。当年发生在这所宅院中的血案早已让镇上的居民视其为凶宅。如今一到入夜,便无人愿意接近。我站在距离大门十多米外的街沿上,凝视了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了直接回祖宅过夜的打算。扭头朝着小镇中心繁华喧嚣之处返了回去。
  回到镇中心后,我进了一家旅店,办理了入住手续。把行李在房间放好后,我再次来到了街上,找了个街边小摊子,点了啤酒和宵夜,决定坐下来吃点东西后再回房间睡觉。不过就在我拿起啤酒刚喝了两口后,小摊对面的洗脚房内便传来了叫骂声。我懒洋洋的抬头观望,很快便看见一个身着暴露的女人被一个男人推搡出了洗脚房的门口。
  男人明显喝醉了酒,对着女人骂骂咧咧,动手动脚。女人虽然因为性别原因处于劣势,但也不甘示弱,不停的回骂,同时也竭力的反击着男人的动作。而男人身后,还跟着几个男女,不停的伸手想要拉住男人,看样子像在劝阻……
  从他们彼此的叫骂之中,我大致了解了纷争的缘由……男子显然是洗脚房的客人,因为喝多了,便忍不住对洗脚妹动手动脚。那个洗脚妹显然是个泼辣的性子,当然不想吃亏,因此便和男性客人发生了冲突。而其他的男女则是同男人一同前来的同伴和洗脚房的员工。男人的行为显然是不对的,所以他们正在试图劝说男人不要把事情闹大。
  洗脚房的纠纷自然引起了往来行人的注意,不一会洗脚房外便聚集了数十名的围观者。围观者遮挡了我的视线,我只能听见人群众的起哄声以及女性尖利的叫喊声。闹剧持续了十多分钟,围观人群忽然一下都散了开了,我茫然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见之前气势汹汹对着女人又打又骂的男人从人群众仓惶的冲出,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奔逃过来。身后,之前那名被侮辱了的女人举着一把菜刀追了上来。
  等我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逃到了我的面前,女人紧随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算我倒霉,男人在经过我面前之时脚上崴了一下,整个人扑到在地。女人此刻显然已经发了疯,见到男人扑到,冲到男人背后便是手起刀落……
  眼看就要出人命,我几乎是本能的起身,伸手抱住了女人的腰部,将女人压倒在地。男人借机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拼命逃走了。
  女人摔倒的同时,手上的刀也摔了出去。我担心女人起身再去拿刀行凶,只能竭力将女人死死按在地面上。之前围观的人群以及洗脚房内的相关人员这才有了反应,纷纷涌了过来。
  估计注意到我一个男人压着女人实在不雅。现场的几个女性很快取代了我的工作,七手八脚的把眼前这个气的发了疯的女人给控制住了。我才得以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衣着。
  发疯的女人见到占她便宜的男人已经追不上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现场的其他女性只能围着她不停安慰。
  我估计着这事情暂时应该告一段落了,便转身来到小摊摊主面前准备算账然后回旅店睡觉,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一转身,发现一个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的后面。
  「 刚才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拦着,小桃肯定会砍伤那个家伙的…
  …咦……你、你不是严平哥么?」 女人看起来像是洗脚房的老板,此时说着说着,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接下来更喊出了我名字。
  我楞了楞,但最终还是从对方的五官容貌上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对了,你、你是文招娣。」 见到我认出她,文招娣一下便露出了笑脸,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严平哥,还真是你了……怎么突然回来了。事先都没跟这边的亲戚朋友们打声招呼?」 听到文招娣如此说,我勉强的笑了笑。文招娣说是这样说,但其实完全都是客套话而已。自从当年祖宅血案之后,我便再没有回过老家。叔父和严光倒是回来过几次,但也仅仅是处理家族在这边的一些经济事务。我和叔父一家离去后,老家这边早已经没有了关系密切的直系亲属。虽然严姓依旧是本地大姓,祖上确是同宗,但对我而言都是出了五服的远亲,所以真正意义上的亲戚实际早都没有了。至于朋友,当年或者是,但我这一离开便是接近二十年,幼年时的交情此时也早已淡漠了。
  「 呵呵……瞧你这说的,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家这边哪里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啊?」 我勉强的和文招娣打着招呼,脑海中努力回忆着关于眼前女人的记忆。
  文招娣与我算是幼年时的玩伴,比我小了两岁。记忆中她的父亲在小镇供销社工作。此刻我面前的文招娣除了眉宇之间还留存着幼年时的容貌外,早已没有当年的活泼和清澈,浓妆之下,满是风尘之色。对于这种改变,我一点也不奇怪。
  「 你说啥呢?我不算你朋友么?」 看的出来,文招娣对我刚才及时阻止那个女人行凶是真心感激的。一边拉着我说话,一边朝小摊的摊主挤眉弄眼。小摊就在洗脚房的对面,所以摊主估计和文招娣颇为熟识。见到文招娣示意,便立刻出声表示免去了我在这里的消费。
  文招娣一面招呼着围在发疯女人身边的几个洗脚妹将发疯女人扶回洗脚房,接着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将我扯进了这条街上一家灯光昏暗的酒吧当中。彼此聊了几句之后我大致了解了对方如今的情况。
  文招娣的父亲虽然是个乡镇干部,但对她的前途和就业帮不上任何的忙,因此文招娣高中毕业后便去了广东「 打工」.「 打工」 当然是名义上的说法,实际上一个一无技能二无文凭的女孩所能从事的职业极其有限。文招娣在广东干了些什么,虽然她没明说,但从她的言语当中我也大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总算文招娣脑子聪明没上过男人的当,而且没有沾染上她的同行中普遍存在的虚荣习气,在广东打拼了数年下来很存了一些钱。十年前文招娣怀揣着自己的辛苦钱回到老家结婚。虽然文招娣成功的隐瞒了自己的过往,但还是遭遇了婚姻的不幸,倒不是她遇人不淑,她与丈夫的婚姻颇为美满,但却极为短暂。结婚才两年,丈夫便在一次交通事故当中意外身亡。成了寡妇的文招娣对于她「 克夫」 之类的流言蜚语感到心灰意冷,也就熄了再婚的念头。在镇上开了洗脚房同时赡养死去丈夫的母亲,如此一来,这些年倒也在本地搏了些许的好名声。
  听完了文招娣的讲述,我也投桃报李般简单的说了说我离开老家之后的经历。
  虽然客套成分居多,不过能够碰上一个旧友彼此交流一下,多少舒缓了一些我连日来不安的心境。
  「 那严平哥是这次回来是打算干嘛呢?现在这边你也没什么亲戚了,我们这些小时候的朋友应该也不是你回来的目的吧?」 「 我打算回老宅看看,因为我接下来要去国外了,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所以这次回来打算把老家里的东西清理清理……」 对于文招娣的询问,我言不由衷的编了个借口。
  「 你们家老宅啊?」 听到我提到祖宅,文招娣此刻露出了几分恐惧。对于文招娣此刻的表情我并不惊讶,祖母去世、父亲惨死短短一日之间,那座房子里接连两条人命,祖宅「 凶宅」 之名在老家这里早已广为流传。惨祸发生之时,文招娣方才十四岁,如此的传闻对于当时年仅十四岁的小姑娘而言自然是记忆犹新的。
  不过此事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已过中年的文招娣依旧如此畏惧又让我多少产生了些许的疑惑。
  「 怎么了?难道我离开后,那房子还出过什么事情么?」 文招娣点了点头。
  我吃惊的望着她,她拿起啤酒呡了一口,讲述了起来。
  「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太清楚了。你们家出事后,那房子成了凶宅,你们两边隔壁的邻居因为害怕,在镇里其他地方建了新房后也都搬走了。现在镇子那边以你们家老房子为中心,周围十多所房子都成了空房。你走后几年也没发生过什么,不过我从广东回来之后就听说,我去广东期间,你们家老房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闹鬼了。据说一到雷雨天,你们家院子里便会传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杂音。你们家路对面和隔了一间的邻居们曾经刻意在雷雨天爬墙想看个究竟。但据说看了几次都是只听见声响却见不到任何人影。他们害怕,所以也都纷纷搬走了。一段时间,那房子周边一带彻底成了镇上的鬼区,一到晚上都没人敢往那边去……」 「 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我到老房子那边去了一趟,路上看不见一个行人,除了路灯,周边房子都黑乎乎的一片了。」 「 原来你已经去看过了?不过现在应该没事了,那边行人少是因为那边已经没什么人居住了的原因,你们家闹鬼的情况几年前已经被镇上搞定了。」 「 什么?搞定了?」 我不太明白文招娣此刻的意思。
  「 我是说,那房子现在已经不闹鬼了,即使是雷雨天也不会出现哪些乱七八糟的杂音了。」 文招娣笑着解释道。
  「 这又是什么原因?」 我楞了楞。
  「 几年前有个道士路过镇上,经过你们老房子的时候就说那房子里有鬼物作祟什么的。当时我也不在镇上,不过镇里面的那些老人家倒是很上心,特意请道士想办法解决。那个道士应该是有些道行的,据说在那房子门口开坛作法了整整一天。之后,那房子便再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了。不过原来住在哪里的人现在都习惯了新家,所以即便不闹鬼了,也没打算再搬回来,所以那边如今也难得见到行人。」 听到文招娣如此说,我忍不住笑了笑。「 我看那道士就是利用那房子闹鬼的事骗钱的吧?」 当记者当了那么多年,这一类封建迷信的骗局我见识过不少,什么「 道行」 之类的,在我眼中根本就是笑话。
  「 没花钱!那道士从头到尾都没有收镇里一分钱,就是在林老伯家里借宿了一宿。然后吃了两顿饭而已。听说他在房子门口折腾了整整一天,要只为骗两餐饭吃,一整天在哪里又唱又跳的,你不觉得这也太夸张了么?」 「 没要钱?」 我摇了摇头。「 你也说了,当时你也不在镇上,那道士收没收钱你又怎么知道?」「 我是不在镇上,但林老伯,我婆婆那些人可都去了作法现场的。何况给钱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这事情他们不会骗我的。」 文招娣显然不认同我的看法。见到我兀自不信,文招娣显然有些不高兴了。
  「 严平哥,你要不信,你自己直接去找林老伯他们问去啊。」 我意识到对方的心情,想着犯不着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她争执什么,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如此一来,彼此间的气氛才又恢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凌晨,文招娣招呼酒吧老板结清了费用。和我一同走出了酒吧。
  「 要不今晚去我店子里住,我安排个妹妹陪你?」 走到旅店门口,文招娣带着调笑的意味向我发出了邀请。这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 怎么,你店里还真做那种买卖啊?」 我之前经历了那场纠纷,有些不解的问道。
  「 做啊,不过要看人!刚才那个家伙明显是喝醉了……做了他的生意没准钱都要不到。而且我店里的妹妹接不接都是看她们自己……严平哥,你这么帅,我估计她们都愿意陪你呢。」 说道这里,文招娣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我哪里不清楚对方正在拿我寻开心。想明白了这点,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这是连夜赶过来的,现在真的很疲倦了。哪里还有精神应付那些妹妹啊。你也别拿我开心了。还是让我回房间睡一觉吧。」 听到我如此说,文招娣也察觉到我精神不振,也就没有再勉强什么。将我送进旅店大门后,便转身回到了街对面的洗脚房。我则回到了房间之中,躺在床上再次翻阅起了杂志内拿页我亲手制作的扉页。
  「 快二十年了,也不知道我的记忆有没有出错。不过照片上玛尼堆上的那些图形符号在那个雨夜当中,我确实在父亲的遗体周围见到过……不过……或许只是形状类似?」 「 至于闹鬼什么的……只发生在雷雨天气当中,想必应该是某种声音共振或者是风吹过某个地方而产生的自然现象吧?」 「 道士作法驱魔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那些符号出现在玛尼堆上,说明那些符号应该是同藏传佛教有关联。若真出了什么怪力乱神之类的,怎么也轮不到一个道士出面作法驱除啊?这尼玛的完全就是两个宗教神话体系了,挨得上么?」 「 不过招娣说那道士没收钱……这倒是有些稀奇了。就算那个道士装神弄鬼,目的自然还是为了骗钱才对啊。
  他没收钱,免费在镇子里做法事,这有些说不通。林老伯,应该就是原来住在镇南边专门替人办理丧事的林有才,林老头了。小时候听说那老头年轻时候干过盗墓,对阴阳风水之类的颇为精通,而且写的一手好字。在镇上也算是受人尊敬的长者了。嗯……看来明天有必要先去找他打听打听我离开后关于老房子那边的事情了。」 想着想着,我不知不觉的进入了睡眠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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